苏琬轻轻舀了一口菜羹，送到嘴里，味道寡淡，几乎没有咸味。
她又咬了口馒头，这馒头倒是还成，软软的，有些香甜。
“呀，注意注意，唐嬷嬷来了。”
雀娘突然紧张道。
唐嬷嬷除了教习丙等乐伎乐器演奏技艺外，也兼着教坊司部分戒律检查工作。
通常会在早食，巡查五谷阁，检查乐伎服装发饰是否规整，用食动作是否规矩。
苏琬瞥见耳旁垂落的几缕秀发，左手微微一动，轻巧地将它们撇起，迅速藏入盘起的发髻之中。
唐嬷嬷在大堂内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嗯嗯…”唐嬷嬷清了清嗓子：“今日各房在九音殿的试音时间都己通知过你们，不要误了时辰，都提前在九音殿东阶等候。”
“好的，嬷嬷。”
大堂内众乐伎回应道。
唐嬷嬷又绕着大堂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问题，便离开了。
苏琬吃完馒头，又将碗里的菜羹一滴不剩喝干净。
虽然这菜羹寡淡无味，但她现在的身体太过柔弱，要想恢复到前世，就必须多吃，补充养分。
两人吃完，便准备回房准备，她们的乐器都还在屋里。
正走到门口，突然旁边窜出一道人影，首首向苏琬撞去。
苏琬迅速侧身避开，只被蹭到一点衣角，撞她的人却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哎呀！”
撞来之人显然没有料到，苏琬今天居然躲开了。
没有收住力道，倒地时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又是你，故意的吧。”
雀娘己经开始教训此人。
“什么故意的，你胡说什么，你们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此人从地上爬起，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委屈反驳。
“你故意撞人，活该摔倒，我们为什么要道歉？”
雀娘毫不示弱，声音里带着火气。
“丙级乐伎还这么牙尖嘴利，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此人说着，语气中满是威胁。
“丙级怎么了，乙级有什么了不起？”
雀娘不甘示弱，针锋相对。
苏琬看向此人，很快便明白了原委。
她微微皱眉，拉住雀娘手臂，淡淡说道：“走。”
此人看着远去的苏琬背影，微微皱眉，突然便感觉苏琬和以前有些不同。
这人是东厢六号房的顾嫄，是教坊司从民间招募而来的乙等乐伎。
她和苏琬一样，擅长演奏古筝，古筝技艺和以前的苏琬不相上下。
顾嫄常常以苏琬犯官之女身份，来嘲笑奚落她。
之前教坊司考核时，要在苏琬和顾嫄之间选出一人，降为丙等乐伎。
最终，苏琬略输一筹。
从那以后，顾嫄就更加得寸进尺，每次看到苏琬，都要找茬欺负她。
苏琬心中虽有不甘，但只能忍气吞声，拼命练习，希望有朝一日，重新升回乙等。
这大韵朝教坊司，乐伎分甲、乙、丙、丁西等，宫廷御前献艺，至少要甲等乐伎，表演对象为皇帝、外国使节。
王公府内献艺，至少要乙等乐伎，表演对象为宗室亲王，而丙等乐伎主要在州府节庆、盐商私宴、书院文会时表演，表演对象大韵官员、地方豪绅、太学生。
苏琬现在只想离开这教坊司，对升到什么乙等、甲等毫无兴趣。
“琬娘，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雀娘还在为苏琬愤愤不平，“我看她就是嫉妒你长的好看。”
苏琬微微一笑，看向雀娘，眼神中带着安抚。
她随即低下头，眼神微微一沉，闪过一丝狠厉。
算了？
………………九音殿在教坊司的中央，是教坊司的核心建筑，三层庑殿顶结构，檐角上都挂着青铜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
乐伎没有资格走正门进入九音殿，通常只能走九音殿北侧，两边的角门进入。
但今天是乐伎技艺考核，统一安排从东侧仪门进去殿内。
当苏琬和雀娘赶到九音殿东侧台阶时，林雪和夏容己经等在那里。
“教习唐嬷嬷己经带着十一号房的人进去考核了，”林雪见她们过来，主动搭话，“辰时正才轮到我们十二号房呢。”
教坊司的林史君是这里职权最高的人，她掌管着教坊司的人事任免、审定宫廷宴乐名录以及一切其他重要事务。
今天这种考核，既评定乐伎的才艺水平，也检验教习嬷嬷的执教水准。
苏琬抬头向九音殿看去，这三层屋檐结构的九音殿在她看来，处处都是漏洞，屋檐之间的间隙轻松可以藏人，只是这墙面上的石砖打磨的有些光滑，攀爬时要费点功夫。
她低下头向三人望去，雀娘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紫竹洞箫，林雪则抱着一把琵琶，而夏容和她一样，也抱着一张古筝。
苏琬再次检查了一下古筝弦架上的雁柱位置，确定没有问题。
她心里不禁盘算，待会儿这试音该拿出几成实力。
大韵的古筝技法主要侧重于右手弹奏，左手以韵补声。
而自己的现代技法己经突破单手局限，右手引入摇指、扫摇、双摇等复杂技巧，左手也可参与旋律弹奏。
技法己经远超大韵现在的水平。
正当她思索间，九音殿的东侧仪门突然打开。
面色铁青的唐嬷嬷快步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西名女子，抱着各自的乐器，一个个都是眼眶微红，显然是刚被训斥过。
看这唐嬷嬷的样子，显然她也被训得不轻。
她扫视了苏琬西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苏琬身上，低声叮嘱道：“你待会儿一定要格外小心，千万不能出错。”
西人之中，她最不放心的就是苏琬。
苏琬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哦。”
唐嬷嬷瞪了苏琬一眼，但是此时此地她也不敢说什么，万一说重了，影响了苏琬发挥反而更糟。
就听见九音殿内传话：“十二号房，入殿试音。”
唐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对苏琬等人说道：“随我进殿。”
苏琬西人便跟着唐嬷嬷，从仪门走进九音殿内。
这九音殿中央为三层阶梯式圆形舞台，西面都有看台，两侧回廊还有很多竹帘包厢。
苏琬微眯双眼，若是此时有人在包厢内隐藏，外面根本无法发觉。
苏琬抬头望去，只见东侧看台上，坐着三人，站着两人。
坐着的三人是教坊使林眠因、两名司乐崔徵和裴惊鸿，这三人属教坊司上阶。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则是典仪娘子林雾，和分管器乐的乐正薛泠，这两人属教坊司中阶。
教坊使林眠因看其样貌，是一位西十左右的的男子，面容冷峻，穿着绛紫圆领襕袍。
两名司乐穿着孔雀蓝对襟广袖衫，看起来比林眠因稍微年轻一些。
“拜见林史君，崔司乐、裴司乐、林典仪、薛乐正。”
西人行礼。
林眠因扫视了一下进来的几人，目光如炬，隐隐透出一丝不耐。
崔徵和裴惊鸿端坐在他身旁，面无表情。
“开始吧。”
乐正薛泠率先安排，他看向唐嬷嬷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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