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倒映着林砚秋笔挺的烟灰色西装,她正用红笔在融资协议草案上圈出第五处对赌条款,指尖的碎钻美甲在落地灯下泛着冷光。
助理小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秋姐,中诚资本的人到了,还有……他们带了被投企业的CEO。”
“不是说只需要法务对接?”
林砚秋抬腕看表,距离约定时间早了十七分钟。
当她推开会议室大门时,钢笔尖在行程本上洇开一团墨渍——穿深灰高定西装的男人正站在窗边,指尖摩挲着会议桌上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三支蓝白渐变的肯尼亚朱丽叶玫瑰。
那是她每年生日必买的花。
“林律师。”
男人转身时,镜片后的瞳孔轻轻一颤。
七年未见,他的嗓音比记忆中低沉了几度,却仍带着当年解物理题时的专注:“好久不见。”
会议室里的空调突然失了效。
林砚秋听见自己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首到指尖触碰到会议桌沿才稳住身形。
沈砚的领带夹是银色的,形状像极小的莫比乌斯环,那是她大二时在手工课上做的,后来连同写满公式的情书一起塞进了他的书包——当然,最后都成了未读的过往。
“沈总。”
她勾起职业性的微笑,将资料推过去时刻意避开他的视线,“先过投资协议的核心条款吧。
贵公司和中诚资本的对赌期是三年,业绩指标部分……”“林砚秋。”
沈砚突然打断她,指腹敲了敲协议上“回购权”条款,“这里需要调整。”
他的声音轻下来,带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沙哑:“当年你教我解偏微分方程时,说过‘变量要放在最危险的位置’,现在——”他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极了那年晚自习穿透窗帘的月光,“我是那个变量吗?”
回忆突然撕开缺口。
2016年的夏天,林砚秋总在放学后留在教室做数学建模,沈砚会默默给她泡好茉莉花茶,用草稿纸画满坐标系,在y轴末端画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首到高考前三天,她在课桌里发现那张写着“别等我”的纸,纸上还留着洇开的水渍,像谁掉过的眼泪。
“沈总说笑了。”
林砚秋指尖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商业合作中没有私人情感,只有利益变量。”
她抽出红笔,在回购权条款后重重画上箭头:“如果贵公司无法达成业绩,中诚资本有权要求您个人回购股份——这才是危险的位置。”
沈砚盯着她发红的指尖,喉结滚动了一下。
七年前他在医院走廊听见林母的主治医生说“手术费还差三十万”,而当天下午,他父亲的手机里正收到拆迁办的通知:老宅赔偿款被叔叔挪用赌博,早己血本无归。
他攥着那张写满“对不起”的纸,最终只留下“别等我”三个字——怕她追问,更怕自己动摇。
“好。”
他突然笑了,那是当年在实验室做出磁悬浮装置时才有的璀璨笑容,“按林律师说的改。
不过——”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银色U盘,推到她面前,“这个,麻烦林律师亲自过目。”
U盘里是段监控视频。
2019年冬,伦敦希思罗机场,穿黑色大衣的女孩蹲在行李转盘旁哭到发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草稿纸,上面是沈砚七年前写的电磁学公式。
视频最后,女孩抬头对着监控说:“沈砚,你教我的洛伦兹变换,我终于解出来了。”
林砚秋的后背绷紧。
那是她第一次去伦敦,在机场找了三天,最后在失物招领处发现沈砚遗落的机械表。
她不知道,当时沈砚就躲在离她二十米的柱子后,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嘟囔,差点冲出去抱住她。
“林律师,”沈砚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车流声,“当年的偏微分方程,我现在想重新解一次。”
他摘下眼镜,露出眼尾淡淡的红痕,“这次,变量是——我永远爱你。”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助理小陈探进头:“秋姐,下一场会议……”“知道了。”
林砚秋抓起U盘塞进口袋,转身时高跟鞋踉跄了半步,沈砚伸手想扶,却被她避开。
走到门口,她突然停住,从手包掏出张名片,背面用钢笔写了串公式:∂²u/∂t² - c²∇²u = f(波动方程,解的存在性取决于初始条件)“沈总,”她侧过脸,不让他看见发红的眼角,“解微分方程需要边界条件。”
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落的玫瑰花瓣,“而你,欠我一个初始条件。”
门合上的瞬间,沈砚低头看见名片背面的公式,唇角微微扬起。
当年他在草稿纸上写满这个方程,却没告诉她,其实在量子力学里,这个方程还有个浪漫的名字——薛定谔的猫,就像他们的爱情,在分开的七年里,始终处于“爱与不爱”的叠加态。
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打开盒子,见证唯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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