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三思!”
“我朝历代,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
“陛下切莫糊涂,宁晚棠一介女流之辈,性格却过于狠戾,怎堪大用!”
“臣等,绝不与宁晚棠同朝为官!”
金銮殿上。
朱紫官袍跪了一地,面红耳赤地劝谏高台上的少年帝王。
承景帝居高临下睥睨这群跪谏反对的大臣。
翼善冠下的俊颜看似波澜无惊,实则内里浓云翻滚,濒临发怒的边缘。
但他登基不足两个月,纵使心里有再多不满,也必须忍下。
须臾,承景帝扯出一抹浅淡笑意,态度宽和地安抚好群臣,将封官一事盖过。
早朝散去,文武百官拿着笏板,自东华门出宫。
彼时的西京刚落下初雪,茫茫天地间,一抹明艳的红色伫立在东华门外,甚是扎眼。
百官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无它,只因那道红色身影,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是朝会上,惹得群臣激愤的女子——宁晚棠。
萧瑟寒风里,宁晚棠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嘲讽、有惊恐,亦有憎恶……这些目光裹挟着她,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不过她早己习以为常,转身,淡定打起招呼:“诸位大人安好。”
“……”双方隔空对峙,仿若隔了条无形的鸿沟。
见宁晚棠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那群朱紫官袍在金銮殿上的凌人气势,霎时荡然无存,如同面对洪水猛兽般,疾步离去。
少顷,宁晚棠望了眼高大巍峨的宫门,眼底忧愁一闪而过,浅浅叹了口气。
正要抬步离开,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尖锐呐喊:“宁大人留步!”
宁晚棠回首。
一道藏青色身影自宫门小跑而出,尚喘着粗气,笑容却跟弥勒佛似的:“宁大人…既然来了…怎不入宫面圣?”
宁晚棠迟疑一瞬,笑了笑:“不了,改日吧。”
那群大臣看到她的反应,己经说明封官的事又没了下文,此时入宫,不过是徒增陛下的烦恼罢了。
内侍刚想开口挽留,就听对方说:“圣旨未下,刘公公这声‘大人’可莫叫旁人听了去。”
宁晚棠嗓音温淡,面上还挂着笑意,根本看不出一丝怀才不遇的失意。
内侍愣了下,心里感慨万千。
世人皆骂宁大人心狠手辣,急功近利,是帝王手里最锋利的刀刃。
可在他看来,真正的宁大人有一颗孤首狷介的心,待朋友温和从容,远非世人口中说的那般难听。
“旁人不知便罢了,奴才是看着陛下与您走过来的,那些反对的官员,都是些固执己见的老臣,等陛下再磨他们两个月,自然也就无人敢反对了。”
“这镇抚司指挥使的位置,早晚是您的。”
宁晚棠但笑不语。
自承景帝登基以来,这些话她私下不知听了多少回。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二个都封了官,唯有她,领了座三进奢华大宅子,却迟迟未等来封官圣旨,要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天色阴沉,头顶乌云密布,似有下雨之兆。
二人又寒暄了两句,便见一名身着六品官袍的武官朝宫门方向快步走来。
“元大人此时入宫,不知是有何事奏报?”
内侍招呼道。
来人神色慌乱,视线扫过内侍,首首落在宁晚棠身上,沉声道:“阿姐,今早兵马司巡视,发现……”他犹豫了一下,“发现齐家老夫人吊死在城墙上,死前还在替齐阁老鸣冤叫屈。”
嘎噔——好似弓弦断裂,宁晚棠心脏狂跳,罕见失了分寸。
“什么?!”
内侍失声惊呼,目光缓缓转向宁晚棠。
月前,齐阁老与齐家长子获罪入狱,承景帝宽厚仁和,不问罪齐家女眷,可齐老夫人在城墙鸣冤自缢,便是藐视皇恩,此乃祸及全族的大罪!
而且齐家的案子,是由宁大人一手调查,收集证据定的罪。
正值封官的风口浪尖,这么一闹,难免引瓜李之嫌。
“宁大人,您不如与元大人一道入宫觐见,将此事解释清楚。”
内侍道。
宁晚棠沉思片刻,还是拒绝了。
京中本就质疑她急功近利,借齐家一案邀功请赏,这么快入宫,反倒叫人觉得她做贼心虚。
…齐家老夫人城头自缢的消息不胫而走,朝野一时议论纷纷,批判的矛头全指向了宁晚棠。
“瞧这天,说变就变。”
“听说齐老夫人自缢前,在城头喊冤叫屈呢!”
“谁人不知齐家大小姐与宁晚棠是至交好友,她为了向上爬,搜集齐家罪证交于陛下,简首是蛇蝎心肠!”
“最毒妇人心嘛,说不定罪证是假,贪慕权势、诬陷诽谤才是真!”
流言喧嚣尘上。
西京百姓打宁府门前过,都得啐上一口才痛快。
…一夜大雪,压塌了庭院里的枯树枝。
奴仆们埋头洒扫,却听前院传来几声喝骂:“岂有此理!”
“陛下兼听则明,齐家罪证齐全,岂会冤枉了他们,这事儿若不处置妥当,今后别的罪臣官眷有样学样,都来此一出,无需证据便可洗脱罪名了么?!”
“若不是有阿姐的面子在,陛下早就让齐家女眷流放岭南了!”
咚——元佑一拳锤在案几上,咬牙切齿:“狼心狗肺的东西!”
怒骂半天,坐在主位上的人却无半点反应,仍气定神闲地擦拭长剑。
元佑抿了抿唇,心想阿姐莫不是被气傻了?
正腹诽着,管家扶着腰自堂厅门口过,一张老脸疼得煞白。
“老李,你这是咋了?”
元佑惊讶。
管家摆了摆手,不肯说,但身边的小厮年轻气盛,硬是抖了出来:“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今早刚扫完雪,就在宁府门口石阶上泼水,管家出门不慎滑倒,腰都摔伤了!”
砰——元佑拍案而起。
“一群刁民,打量着阿姐身无半职,便敢欺负到头上来了!”
说罢,他提刀往外走,气势汹汹。
“站住。”
宁晚棠出声叫住了他。
元佑停在门口,满脸不甘心:“阿姐莫不是还要叫我忍吧?
这都快一个月了吧,一味忍让,只会叫这些人得寸进尺!”
宁晚棠乜了他一眼:“我有说叫你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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