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的手掌贴在实验室冰柜的玻璃门上,寒气顺着掌纹往骨头里钻。
这是他第七次偷偷溜进父亲工作的地质研究所,备用电源刚修好的绿灯在黑暗里像只诡异的眼睛。
"爸,你到底在哪......"他对着结霜的玻璃呵出口白气,柜子里排列的二十七个密封箱像沉默的棺材。
三天前值班员老张打电话说7号箱在冒冷气,这会儿隔着玻璃都能看见箱体表面结着厚厚的冰碴。
当啷一声,程峰差点摔了手里的撬棍。
7号箱的锁扣冻得死紧,他咬着后槽牙使劲时,突然听见箱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见鬼!
"他触电似的缩回手,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箱子。
装着试管的铁架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月光从窗外斜斜切进来,照亮箱盖上凝结的霜花,程峰发现那些冰晶似乎正在自动排列成某种扭曲的文字,亦或者说,是符号。
程峰的喉结滚动两下,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我是程峰,2023年3月28日凌晨1点15分,父亲程远山在南极采集的7号冰芯样本出现异常......"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镜头里冰柜的金属表面正浮现出细小的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挣扎出来。
"小伙子,大半夜的唱什么戏呢?
"沙哑的嗓音从门口炸响,程峰手一抖把手机摔进角落。
看门的老张头举着强光手电筒,光束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分界线。
"张、张叔,您怎么......""我听见动静就跟过来了。
"老人眯眼盯着冰柜,"你爸出事前也总半夜捣鼓这箱子,有回我见他对着冰块说话,眼珠子都是绿的。
"程峰的后颈泛起鸡皮疙瘩,刚要开口,7号箱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
老张头的手电筒哐当落地,玻璃柜门上映出的光斑里,隐约有个蜷缩的人形影子。
"快跑!
"老张头突然掐住程峰的胳膊往外拽,"是那个东西!
你爸失踪那晚实验室监控里......"老张头的话还未说完,整面冰柜轰然炸开,程峰被气浪掀翻在地,碎冰碴子雨点般砸在背上,他抬头看见老张头僵在门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程峰挣扎着捡起手电筒跑到老张头的身前,老人的瞳孔里倒映着团蠕动的冰雾,雾里伸出半透明的利爪。
"躲开!
"清冽的女声就在此刻破窗而入。
程峰只来得及抱头蹲下,一道银光擦着耳畔飞过,将冰雾利爪钉在墙上。
他这才看清刚刚飞过的是支冰棱做的箭矢,箭尾还在簌簌落着霜花。
窗外翻进来个穿黑风衣的女人,马尾辫梢结着冰珠。
她抬手又凝出三支冰箭,说话带着江南软妹特有的声线:"傻愣着干什么?
快把那个铁盒子关上啊!
"程峰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扑向控制台,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女人细声细语的咒骂着甩出冰箭,程峰听见类似野兽磨牙的咯吱声从脑后传来,冷汗瞬间浸透衬衫。
"密码!
关冷冻库要密码!
"程峰疯狂拍打按键板,红色警示灯在他脸上乱跳。
父亲的工牌还别在胸口,照片里的人在微笑。
女人闪身挡在程峰面前,双手结出复杂的手印:"程远山没教过你?
密码是π的小数点后七位!
"她风衣下摆被看不见的利爪撕开道口子,冰晶顺着裂缝疯狂蔓延。
程峰手指发抖地输入1415926,闸门落下的瞬间,他看见冰雾凝成的人形正把脸贴在玻璃上。
那张脸分明是失踪月余的父亲,嘴角却裂到耳根,露出锯齿状的冰牙。
警报声戛然而止,应急灯把实验室照得惨白。
程峰瘫坐在墙角,看着女人捡起碎冰里的工牌:"程峰?
你爸给你留的烂摊子真够大的。
""你认识我爸?
"程峰盯着她风衣上的银色雪花胸针,"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女人抛过来个雕着符文的银酒壶:"喝两口压压惊?
这叫冰魅,专门吃人记忆的。
"说着她自己先拧开灌了一口,苍白的脸上泛起血色,随后将酒壶抛向程峰,"我叫东方悦,你爸的......学生。
"程峰拧开壶盖闻到刺鼻的松香味,突然想起什么:"张叔呢?
刚才那个看门大爷......""记忆被啃掉大半,明天醒来顶多以为自己梦游。
"苏瑶用鞋尖拨弄地上的冰渣,"倒是你,能看见冰魅本体,说明遗传了你爸的观灵眼。
"她突然俯身逼近,程峰看见她瞳孔里闪过冰蓝的纹路,"最近有没有见过会动的雪?
或者梦见自己在冰原上走?
"“观灵眼?
那是......”话未说完,实验室忽然剧烈震动,程峰扶住摇晃的铁架。
东方悦脸色骤变,拽着他往窗口跑:"该死,冰魅不止一只!
"程峰挣扎着摸到父亲的工作日志:"等等!
我爸在南极到底......"整面东墙轰然倒塌,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冰魅像蝗虫群般涌进来。
东方悦咬破指尖在虚空来回舞动,渗出的血液还隐约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在空中随着指尖的游走勾勒出着一道奇异的符文:"抓紧我!
"她裹着冰碴子的吼声被风声撕碎,"老师他的目的地根本不是南极!
......那冰墙之外是......"声音被风声撕扯的断断续续,程峰终没听清之后的话语。
弥漫的冰雾中,程峰看见无数拥有着父亲面容的怪物蜂拥而出。
而在墙外,几名老者脸色难看的盯着破碎的东墙,为首的老人嘴巴不时的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程峰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巨大的力道拍打在后背之上,程峰一口血喷在东方悦的手腕处,身体缓缓软倒了下去,程峰最后的记忆是东方悦颈间的冰晶项链炸成碎末,强光充斥了他整个眼球。
他昏过去前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叹息,就像小时候发烧时那只轻抚额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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