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在盘山公路上剧烈颠簸,苏琴用双臂死死护住女儿小小的身体。
车载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朵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紫色血管。
"坚持住,宝贝。
"她抹掉眼泪,抬头冲驾驶室大喊:"还有多久?
""转过这个弯就是慈济疗养院。
"司机的声音裹着雨声传来,"他们派了人在门口接..."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
苏琴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倾斜,金属扭曲的尖啸声中,她本能地将朵朵塞进座位下的空隙。
挡风玻璃炸裂成蛛网状,一根碗口粗的断木穿透车体,将司机钉在座椅上。
温热的血滴在苏琴脸上。
她摸到车门把手,抱着女儿滚出车厢。
柏油路面像浸油的蟒蛇皮,雨水冲刷着蜿蜒的血迹。
抬头望去,疗养院的铸铁大门在闪电中若隐若现,门廊下的白灯笼突然同时亮起。
穿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黑伞走来,胸牌在雷光中闪过"陈默主任"的字样。
他的皮鞋踩在血水里发出粘稠的声响,伞沿抬起时,苏琴看到他的瞳孔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苏医生来得真准时。
"陈主任的视线扫过她怀里的朵朵,"令媛的细胞端粒缩短速度是常人的七倍,普通医院当然治不好。
"苏琴浑身发冷。
女儿的确诊报告锁在银行保险柜,连闺蜜都不知道具体病情。
她后退半步,脚跟碰到滚落的急救箱,玻璃药瓶相互碰撞发出脆响。
陈主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碰那些镇静剂,会吵醒它们。
"他的白大褂下摆被风吹起,露出沾满褐色污渍的裤管,"跟我来,药浴己经准备好了。
"疗养院长廊里飘着艾草与腐肉混合的气味。
经过中医诊室时,苏琴瞥见墙上挂着幅《黄帝内经》经络图,泛黄的宣纸边缘渗出深褐色液体。
朵朵在她怀里发出微弱的呻吟,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到了。
"陈主任推开306室的门。
雾气蒸腾的浴室中央摆着柏木浴桶,水面漂浮着形似大脑的肉灵芝。
当他把朵朵放进药浴的瞬间,所有肉灵芝突然张开密密麻麻的毛细孔。
苏琴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二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新闻剪报突然在脑海闪现——"慈济疗养院33名患者集体脏器衰竭,涉事医师失踪"。
柏木浴桶里的药汤正在变浑。
肉灵芝表面的毛细孔一张一翕,朵朵皮肤下的蠕动逐渐平息。
苏琴用指尖蘸取药液,中医世家的嗅觉立刻分辨出这根本不是艾草——这是用石决明与腐尸碱调配的还魂汤。
"苏医生应该发现了。
"陈主任的声音从雾气中飘来,"令嫒的基因缺陷导致细胞无法正常凋亡,失控的新陈代谢正在吞噬她自己。
"他掀开朵朵的病号服,腹部皮肤布满鱼鳞状角质层。
苏琴突然按住女儿手腕,在太渊穴摸到三个交叠的脉搏——这是《素问》记载的"三尸虫入脉"之相。
走廊突然响起凄厉的哭嚎。
十几个孩童从门前跑过,他们的关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表面凸起核桃大小的移动鼓包。
最后方的女孩突然栽倒,后颈爆开一朵血红灵芝。
"别担心,那是失败的共生体。
"陈主任掏出手帕擦拭镜片,瞳孔的琥珀色愈发浓重,"令嫒的基因能与太岁完美融合,子时药浴结束就会..."苏琴抓起针灸包里的三棱针。
寒光闪过,五寸长的钢针抵住陈主任颈动脉:"把《黄帝内经》灵枢篇第七十二章的内容背给我听。
"这是父亲临终前教她的暗语。
二十年前医疗事故的主治医师,正是她失踪的师兄。
陈主任喉结滚动着发出怪笑,被刺破的皮肤渗出淡金色黏液:"师妹来得好迟啊。
"他突然扯开白大褂,胸腔布满蠕动的菌丝,"师父把永生之秘带进棺材时,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弟子?
"惊雷炸响。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间,苏琴看见窗外闪过三个月亮。
怀里的朵朵突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游动着磷火般的菌丝。
陈主任胸腔的菌丝突然刺入天花板。
整面墙体如同被惊醒的兽群,密密麻麻的肉灵芝孢子囊在石膏板下起伏。
苏琴抱着女儿撞开换气窗,腐臭的夜风里裹挟着当归与尸蜡的混合气息。
逃生通道的防火门被菌丝封死。
远处中药房亮着幽绿的灯,二十三个铜制药碾同时自动运转,碾槽里浸泡着人类牙齿与冬虫夏草。
"妈妈..."朵朵的手指突然扣进苏琴肩膀,"那个姐姐在哭。
"药柜第三层抽屉正在渗出黑血。
苏琴用刮药刀撬开抽屉,二十年前《江城晚报》的残页黏在血泊里:"...慈济疗养院地下发现商周祭祀坑,出土青铜器表面检测出未知生物组织..."整面药柜轰然倒塌。
上百个玻璃罐滚落地面,每个罐中都悬浮着胎儿标本——他们的脐带连接着肉灵芝菌核,胸腔裂口中绽放着灵芝伞盖。
"师妹还是这么敏锐。
"陈主任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菌丝在墙面编织成血管网络,"师父当年剖开33具尸体培育太岁,却不知真正的母体在祭祀坑里沉睡了千年。
"地砖突然塌陷。
苏琴坠入散发着硫磺味的洞穴,手机电筒照亮洞壁上的青铜浮雕:先民们跪拜的并非神明,而是团由内脏与菌丝构成的巨大肉块。
荧光苔藓组成的箭头指向洞穴深处。
苏琴踩到块温热的物体,捡起发现是还在抽搐的人体肝脏,断面处伸出无数透明菌丝。
地下暗河边的景象让她窒息。
三十三具水晶棺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每具棺中都是正在菌变的患者。
河中央的祭坛上,首径五米的肉灵芝母体正随着子午时辰收缩鼓动。
"子时三刻到了。
"陈主任从暗影中走出,白大褂上沾满发光孢子,"令嫒的基因链与母体完美契合,她将成为新的..."朵朵突然发出高频尖叫。
所有水晶棺盖同时炸裂,菌变患者们爬向祭坛,他们太阳穴处钻出的灵芝伞盖正对着母体朝拜。
怀表齿轮咬合声在洞穴中异常清晰。
苏琴用三棱针刺入表盘背面的承山穴图案,铜壳弹开瞬间,父亲的字迹在菌丝荧光中显现:"申时取百会穴之露,混入母体孢子可逆炁变"。
祭坛上的肉灵芝母体突然剧烈收缩,暗河水逆流形成漩涡。
朵朵的心跳声变得如同擂鼓,菌变患者们的太阳穴伞盖喷出粉红孢子云。
陈主任的白大褂在气流中猎猎作响,胸口的菌丝全部指向北斗七星阵的天枢位水晶棺。
"师父到死都留着后手。
"陈主任的声带里混入菌丝摩擦的杂音,"可惜申时早过了..."他忽然扯开左臂皮肤,皮下经络竟是发光的菌丝网络,"自2003年那场手术,我们就活在永恒的子时三刻!
"苏琴突然将怀表按在朵朵心口。
青铜浮雕上的古老菌丝突然苏醒,顺着她的指尖爬上女儿脖颈,在动脉处形成《黄帝内经》记载的"灵龟八法"穴位图。
暗河对岸传来岩石崩裂声,十三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医家典籍记载的"五尸虫"图案正在渗血。
水晶棺群开始共振。
苏琴抱起朵朵冲向天枢位棺椁,菌变患者们的指骨突然暴长,在岩壁上刮擦出刺耳的宫商角徵羽五音。
陈主任的冷笑戛然而止——那些音律正是《灵枢·九宫八风》记载的破阵之法。
天枢棺内躺着的正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护士长。
她手中的玉质砭石刀突然腾空而起,在苏琴掌心划出血符。
暗河中的母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所有菌丝网络同时收缩,将陈主任拽向沸腾的孢子池。
"快走!
"护士长尸身突然睁眼,瞳孔里闪烁着父亲特有的针灸手法印记,"北斗倒转时..."腐化的声带尚未说完,七道月光突然穿透百米岩层,在水晶棺阵中央聚成光锥。
朵朵的基因链开始量子化。
苏琴看见女儿的身影在实体与孢子云间闪烁,青铜棺椁上的甲骨文自动重组为DNA螺旋图谱。
暗河对岸的岩壁轰然坍塌,露出刻满历代疫病死亡人数的青铜碑,最新一行赫然是2023年12月31日。
青铜碑文在月光下泛起汞光。
苏琴的手掌刚触到碑面,皮肤立刻爬满青铜锈般的青斑。
朵朵的身体己完全透明,唯有心口悬着那枚西周玉佩,菌丝正沿着玉佩纹路编织出先天八卦图。
"妈妈...疼..."朵朵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玉佩中央的圆孔突然射出光束,洞壁上三千年前的祭祀场景开始流动——披羽衣的巫医正将玉佩刺入活人心脏,取出的心头血在青铜鼎中凝结成肉灵芝原型。
护士长尸体突然暴起,腐化的手指在苏琴后背急速书写。
这是父亲独创的"摸骨传讯",笔画组合成《难经》第七难的口诀:"三虚六耗,当取悬枢"。
整座洞穴开始倾斜。
暗河倒灌进水晶棺阵,菌变患者们融化成的孢子浆液,在河面聚成父亲的面容:"琴儿,玉佩要刺入膻中穴..."人脸突然被菌丝撕裂,陈主任的残躯从血水中升起,胸腔菌丝己结成《伤寒论》中的"厥阴死脉"图谱。
苏琴握紧玉佩冲向朵朵。
青铜碑上的死亡人数开始倒计时,碑文裂纹中渗出带着尸臭的药香。
当玉佩触及女儿心口瞬间,二十三个铜制药碾从暗河底浮起,碾槽里竟是她童年用过的针灸模型。
"这才是真正的药引!
"陈主任的声带爆出菌丝,北斗七星棺阵突然翻转。
天枢位的青铜棺椁自动开启,里面蜷缩着2003年失踪的苏琴——七岁时的自己正握着带血的砭石刀。
朵朵发出非人的尖啸。
玉佩与青铜碑产生量子纠缠,苏琴看见无数时间线在眼前分裂:每条支线里,不同年龄的自己都在用银针封印肉灵芝母体。
当她要抓住七岁自己的手腕时,暗河中浮出三十三具戴防毒面具的现代士兵尸体。
"住手!
"父亲的声音突然从菌丝网络深处炸响。
苏琴的手腕被无形力量拽向青铜碑,碑面浮现出DNA编辑图谱——朵朵的基因链中竟嵌着西周巫医的线粒体序列。
北斗七星阵彻底崩塌。
苏琴抱着渐冷的女儿跌入时空裂隙,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七岁的自己将玉佩刺入母体核心,而2023年的青铜碑文正被菌丝改写为:"大疫元年,始于苏氏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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