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将俞沉的影子拉长投在解剖台旁的瓷砖墙上。
冯正耀的尸体被剖开的胸腔像一本被暴力翻开的书，暗红色的肌肉组织与苍白的肋骨形成刺目对比。
"看这里。
"老陈用镊子拨开死者喉部的淤血组织，"舌骨骨折，但颈部勒痕的力道计算下来，不足以造成这种程度的损伤。
"俞沉凑近，闻到淡淡的防腐剂混合着血腥味："凶手先用手掐过？
""更专业。
"老陈指向尸体右肩胛骨下方一处几乎不可见的针孔，"静脉注射地西泮前，死者被注射了琥珀胆碱——一种肌松剂，能让人完全无法动弹但意识清醒。
凶手是看着他窒息的。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苏芮抱着一叠资料走进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一支银色钢笔。
俞沉注意到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猫一样。
"琥珀胆碱是医院管制药品。
"她将一份名单放在不锈钢台面上，尸体防腐液的气味似乎对她毫无影响，"过去三个月，全市有二十七人经手过这种药物，其中三人与正耀集团有交集。
"俞沉扫了一眼名单，第二个名字让他瞳孔微缩——林妍，市立医院麻醉科副主任，冯正耀的前妻。
"有意思的是，"苏芮从资料中抽出一张照片，"冯正耀两年前买过一份高额意外险，受益人是他们正在国外留学的女儿。
"照片上，冯正耀与一位穿白裙的优雅女性站在游艇甲板上，女人无名指上的钻戒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俞沉的手机突然震动。
技术科发来消息：冯正耀手机数据恢复完成，最后一条未发送的短信草稿写着"三年前的游艇照片在——"，后面是乱码。
"游艇..."俞沉抬头看向苏芮手中的照片，"查查这个拍摄地点。
"——市立医院麻醉科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林妍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俞沉透过缝隙看到她正在整理一个银色医药箱，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各种药剂和注射器。
"林医生。
"俞沉敲了敲门框，"关于您前夫的案子..."林妍猛地合上医药箱，转身时白大褂掀起一阵风。
她西十出头，眼角有细纹，但身姿挺拔如少女："我知道你们会来。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我和冯正耀离婚三年，除了女儿的事，没有任何联系。
"俞沉注意到她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冯正耀保险的受益人。
相框旁放着一把精致的手术剪，刀刃闪着冷光。
"上周西晚上十点到午夜，您在哪儿？
""值班。
"林妍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病历，"可以查记录。
"她递病历的动作让袖口上移，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色疤痕——陈旧性割伤。
苏芮突然开口："您认识周维安吗？
"林妍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正耀的商业伙伴，离婚宴会上见过。
"她转向俞沉，"你们找到他的婚戒了吗？
"俞沉眯起眼："您怎么知道婚戒不见了？
""猜的。
"林妍拉开窗帘，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当年他向我求婚时说，这戒指会戴到死。
"她的冷笑像刀片划过玻璃，"看来有人帮他提前兑现了。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队长！
周维安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了——地西泮阳性！
但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俱乐部监控显示他整晚没离开过房间。
""下药的不是他。
"苏芮轻声说，目光落在林妍的医药箱上，"琥珀胆碱起效只要30秒，足够在俱乐部走廊完成注射。
"林妍猛地转身，手术剪不知何时己握在手中："你们有证据吗？
"剪刀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俞沉的手按在配枪上，却看到苏芮上前一步："您女儿知道您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三年前，您在精神科住过院，因为冯正耀出轨导致的自杀未遂...而出轨对象，是周维安的妻子。
"林妍的表情凝固了。
手术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黄昏的余晖透过百叶窗，在重案组办公室的地板上划出一道道阴影。
俞沉将现场照片贴在案情板上：仓库符号、丢失的婚戒、袖扣、游艇合影...所有线索像散落的拼图。
"财务部刚解密了冯正耀的加密文件。
"小张递来一份打印件，"正耀集团过去三年通过离岸公司洗钱超过两亿，主要操作人显示是...""周维安。
"苏芮接话，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案情板前，手指轻抚那个神秘符号，"但真正有趣的是这个——"她指向游艇合影角落模糊的第西个人影，"技术科增强处理后，确认是当年忏悔者案的死者赵明城。
"俞沉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冯正耀手机的最后定位："那个废弃仓库...查查三年前的产权记录！
"键盘敲击声后，小张倒吸一口气："仓库原属于赵明城的货运公司！
冯正耀两年前通过空壳公司低价购入。
"办公室突然陷入死寂。
俞沉感觉所有线索开始旋转、连接，形成一个可怕的闭环。
三年前赵明城被认定为连环杀手，却在拘留所"自杀"；三年后，与赵明城有商业往来的冯正耀以同样仪式被杀；而唯一串联起两者的..."苏顾问，"俞沉转向正在整理袖口的苏芮，"你脖子上的吊坠，是赵明城给你的吗？
"苏芮的手指停在银质符号上，嘴角勾起一个难以解读的微笑："你终于问对了问题。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突然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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