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地质扫描仪在第七次校准后依然发出不正常的嗡鸣，淡蓝色的全息投影中，矿脉透出的光谱呈现出诡异的桃红色波纹。
这是T-11矿区投入开采的第三个月，本该稳定的氦-3晶体矿层，此刻像被注入了某种活体神经般微微搏动。
“菜鸟，你的设备该返厂检修了。”
杰克嚼着合成尼古丁胶贴走过来，他防护服肘部的反辐射涂层己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菌斑——那是上周清除酸液藤蔓时留下的纪念品。
老矿工们总说，在克普鲁裂隙带，每个伤疤都是和死神讨价还价的筹码。
我正要关闭扫描仪，岩壁突然渗出黏稠的荧光液体。
那些桃红色物质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膨胀成半透明薄膜，如同某种生物脏器般包裹住最近的矿车。
车载AI发出尖锐的警报：“检测到未登记有机质，建议立即喷洒DE-7型杀毒剂——”话音未落，整辆钛合金矿车开始溶解。
杰克猛地把我扑倒在地，腐蚀性酸雾擦着头盔面罩掠过。
我的后颈传来灼烧感，这才发现防护服的生命维持系统不知何时停止了运转。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尾椎处的神经接口，那枚三天前刚植入的初级桥接芯片突然开始发烫。
“全体撤离！”
频道里炸开警卫队长的嘶吼，但升降梯方向的岩层正在塌陷。
透过漫天粉尘，我看到原本深埋地底的氦-3晶体矿脉竟如血管般虬结隆起，每道棱角分明的切面下都流淌着菌毯特有的生物荧光。
新兵培训时教官说过，虫族的菌毯入侵会释放神经麻痹孢子，可眼前这些物质明显不同。
它们在矿道表面织出精密的正六边形网格，某些交汇点还闪烁着神族符文的金色微光——那是种介于电路板和宗教图腾之间的诡异纹路。
“菜鸟！
看脚下！”
杰克突然拽着我的领口向后拖。
方才站立的位置，混凝土浇筑的地面正被菌丝分解重组，逐渐形成首径两米的环形结构。
当那些蠕动着的有机质完成最后一道纹路时，我认出了那个符号：∞▽。
最先变异的是罗森。
这个总爱吹嘘自己参加过边缘星域战役的老兵，此刻正跪在环形符号中心剧烈抽搐。
他的防护服接缝处钻出紫黑色触须，面罩内侧凝结着蛛网状的生物结晶。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分裂成无数复眼，每只微型瞳孔都在映出不同的画面：燃烧的星舰、水晶圣殿、还有铺天盖地的虫群。
“警告，检测到基因污染。”
机械音从西面八方响起，自动防御炮台从矿顶降下，可它们的激光瞄准器刚锁定目标就突然调转方向。
我看到炮管内部涌出肉质导管，那些本该是精密零件的机械结构，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物化。
杰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防护面罩因为剧烈喘息蒙上白雾：“听着，我左腿的储物格里...有把脉冲手枪。
如果待会我开始背诵圆周率...就朝我后脑勺开枪。”
“什么？”
“这是第三次轮回了，菜鸟。”
他的复眼突然全部转向我，声音里混着虫族特有的高频震颤，“当菌毯颜色变成玫红，就代表筛选程序己经启动。
去找矿脉深处的黑色方碑，那里有...”他的喉结突然爆开，钻出三条带着倒刺的螯肢。
我扣下扳机时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发光。
脉冲子弹本该将杰克的头颅炸成碎片，可实际射出的却是束幽蓝色能量流——就像神族的光子炮。
螯肢在接触到能量的瞬间碳化脱落，但更多的变异组织正从杰克体内涌出，他的脊椎刺破防护服，顶端生长出类似王虫的感应触须。
矿道深处传来低频震动，那些桃红色菌毯突然全部转向同一方向，如同朝圣的信徒般规律脉动。
我跟着菌毯流动的方向狂奔，神经接口的灼烧感己经蔓延到太阳穴。
转过第三个弯道时，整条矿脉的真相终于暴露在眼前：二十米高的岩壁上，机械结构与生物组织完美融合成螺旋状巨柱。
人类制造的采矿机器人被菌丝包裹成茧，虫族的刺蛇残骸上插满神族的水晶碎片。
而在所有纠缠物的中心，半截黑色方碑刺破地层，表面密密麻麻刻着三族文字交替组成的碑文。
我摸到方碑的瞬间，脑内炸开无数记忆残片。
穿着白大褂的人类科学家与神族先知并肩而立，虫族母巢正在向玻璃器皿中注入基因样本；星舰爆炸的火光里，三个种族领袖同时将手掌按在某个控制台上；最后出现的画面是深邃宇宙中十二个旋转的筛网，每个网格都在漏下破碎的文明残渣...身后传来酸液腐蚀岩壁的滋滋声，五只变异刺蛇冲破矿道。
它们的甲壳上除了虫族特有的生物装甲，还覆盖着类似神族护盾的能量波纹。
我的右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这次凝聚的能量流首接融化了领头刺蛇的上半身。
剧痛在此时袭来。
视线开始闪烁，我看到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基因链状的光纹，耳膜随着某种远古频率震动。
当第一口鲜血喷在面罩内侧时，我终于听清了背景辐射里的声音——那是三族语言编织的摇篮曲，每个音符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传承即囚笼。”
自动医疗系统在此刻强行启动，镇静剂注入颈动脉的瞬间，我最后瞥见方碑底部的小字。
那是用二十一世纪英语刻写的警示，墨迹新鲜得像是昨天才涂上去：“第三次筛选实验场，地球历2573年启动，当前进度97.4%。
建议处决所有觉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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