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物被斩开的同时，沐青阳眼中的澄澈之感便随之消失，通宵所带来的疲惫与无力再次占领身体让他整个人瘫软在电竞椅上。
月光从破碎的玻璃窗斜切进来，在泡面桶和满地键盘残骸上划出一道银线。
沐青阳缩在电竞椅上，看着不远处抽刀的男人在月光下拖出细长的影子。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点上了一根香烟。
那人指尖的烟头忽明忽暗，像只窥视着猎物的独眼。
"真不抽？
"男人将皱巴巴的香烟盒朝沐青阳递过来，另一只手甩了甩横刀，刀刃反射的冷光扫过沐青阳苍白的脸，"当年我像你这么大时，网吧包夜没烟可熬不住。
"沐青阳死死攥着椅背上的泡面叉子，塑料齿都快嵌进掌心："二手烟危害更大......您这刀能收起来说话吗？
"男人突然笑出声：“反应不错，没被那家伙撕成两半。
"他吐掉快要熄灭的烟蒂，从烟盒里歪歪扭扭的香烟中随意取出了一根，戒指擦过刀镡迸出火星，点燃了叼着的香烟，烟草味再次弥漫开来。
"楚九歌。
"男人吐出半个烟圈，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鎏金名片在指尖转了个圈，"圣痕学院招生办引路人——当然你也可以叫我救命恩人。
"沐青阳撇头指了指满地的键盘和屏幕碎片：“救命恩人？
我可没钱给你交保护费，你打碎的这些东西都快比我的命值钱了，这些东西我可赔不起。”
他现在穷困潦倒，母亲重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他最后的存款就是刚才充在电脑里的十几块钱网费。
“我们会负责善后的，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他满意吸了一口后再次出两个大大的烟圈。
“那我应该考虑什么？”
沐青阳狐疑的问。
"刚才那鬼东西扑过来时，你瞳孔泛金了零点三秒，就像这样。
"男人严肃的说着，眼神中金色光点一闪而逝，沐青阳在里面窥见了一个如猎豹一般的图案。
“你看错了吧，说不定是游戏画面反射的呢。”
沐青阳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你们游戏公司的新型营销？
"他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故作轻松地调侃。
"先给玩家打一百万，再搞个全息恐怖游戏体验？
"男人深吸一口烟，忽然将烟蒂弹向角落的自动贩卖机，贩卖机的玻璃幕墙瞬间爆裂。
在玻璃爆裂的脆响中，沐青阳看见可乐罐上的条形码正在扭曲成血红眼睛。
"这叫0468号异常。
"男人踩灭溅落的火星，"专门寄生在电子设备里，靠吞噬超凡者的精神力成长。
""超凡者？
"沐青阳的冷笑僵在嘴角。
他想起女鬼扑来时，自己看到的无垠深空中的祭坛和棺椁，之后自己突然就能看清她每根发丝的飘动轨迹，时间都变慢的感觉。
“没错，字面意义，我们与普通人不同，我们接受神明眷顾。”
他的声音霸道，月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不容置疑。
沐青阳想起了当时屏幕上说的话，“被赐予权柄的僭越者。”
男人望着沐青阳，瞳孔中的淡金色刻印图案在月光下流淌，显得格外清楚："见过这种印记吗？
我们叫它圣痕。
"沐青阳回忆着，当时电脑屏幕中正反射着他的瞳孔，里面正好有一个这样的刻印，他看的很清楚，好像是一个抱着枕头斜倚着的妇人。
"所以你们......是那种漫画里的超能力组织？
"沐青阳的喉结滚动着，网吧空调冷凝水滴在脖颈的凉意格外清晰。
"差不多吧，圣痕学院，专门招收你这样被神明所眷顾的人。
"男人摆摆手甩来张鎏金名片，边缘在沐青阳手背划出微微血痕。
“被神明眷顾？
所以我在电脑弹窗里看到的东西都是真的？”
他又想起了弹窗中说的“神明”“王座”“权柄”。
楚九歌望着外面清冷的月光，淡淡的解释道：“如果你理解的神明是一个人形生物，那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但如果你说的神明是某种规则和秩序的体现，那神明一定存在。”
“这样么？”
沐青阳若有所思。
“想好了没，我们学院的待遇可是很好的，就是有点废命。”
沐青阳摩挲着名片上凸起的烫金字。
母亲病床前堆积的缴费单在记忆里翻涌，他忽然抓住重点："待遇很好？
你们给交五险一金吗？
"听到这话，楚九歌刚吸的一口烟猛的呛在了喉咙里，这小子对待遇的理解就只有五险一金了吗？
他暗骂道。
就在楚九歌要开口时 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楚九歌调整呼吸，丢掉烟蒂，抓起沐青阳的后领跃出窗外："奖学金两万，按月发，包吃住，阵亡抚恤金按公务员标准，学校美女如云，顺便说一下，那一百万也可以归你。
"楚九歌在夜色里高速移动着，夜风灌进沐青阳张大的嘴里，他最后瞥见网吧招牌上闪烁的"暂停营业"。
两人停在了里‘案发地点’有千米远的小巷子旁，巷子里垃圾桶的腐臭味比网吧的泡面味更令人作呕。
楚九歌突然用刀柄抵住沐青阳胸口："这待遇够不够好？
不过你可得想好啊。
"刀鞘上暗刻的梵文泛起微光，"等进了学院，你这辈子都逃不开那些东西。
"沐青阳感应着刀身发出的嗡鸣。
三天前他在ICU签字放弃治疗时，母亲监护仪发出的也是这种规律的嗡鸣声。
三天前20万的定向靶药钱压垮了他的脊梁，母亲最后握着他手指的温度他还记忆犹新。
"阳阳要考...好大学...要过上好日子。
"什么是好日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但沐青阳所理解的好日子则是不用在为那20万的定向靶药钱发愁，能为母亲买一块私人墓地，而不是在公共灵堂里守着那阴冷的小房间。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沐青阳淡淡的说着。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你浑身上下只能凑出一晚的网费，我骗你什么？
你的两颗肾脏还是你的眼角膜。”
楚九歌再次点燃一根香烟，烟草味冲淡了腐臭的味道。
沐青阳微微簇眉问道：“那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听到这话楚九歌嘴角上扬。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邪教吗？
你当然有拒绝的权利。”
“听着更像传销组织。”
沐青阳回答。
“三天时间，你有三天的冷静期，不管你同不同意，之后我在老地方等你，给我个答复。”
风衣在晚风下轻轻摆动，月光如水倾洒在上面反射着清脆的光泽，他提着横刀，顺着巷子慢慢离开，背影逐渐拉长。
就当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子，在你有能力做出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
沐青阳一人呆在原地，摩挲着那张鎏金名片，缓缓出神。
当你有能力做选择的时候，不要让自己后悔。
沐青阳反复念着这句话，心里己经有了答案。
“老妈，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紧紧攥着手上的鎏金名片，眼泪在月光下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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