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永兴坊的青砖小院里飘着苦涩的药香。
秦骁蹲在灶台前,手里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
药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当归、黄芪混着不知名的草药味钻入鼻腔,熏得他眼眶发酸。
“扇那么用力作甚?
药性都叫你扇没了!”
萧月儿拎着个竹篮从后院转出来,月白的裙角沾着晨露,发梢还挂着几片草药叶子。
她蹲下身,一把夺过秦骁手里的蒲扇,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的冻疮,凉得像块玉。
秦骁缩了缩手,低声道:“我娘……能醒吗?”
萧月儿没答话,掀开药罐盖子瞧了一眼,忽然皱眉:“谁让你加甘草的?”
“孙神医的方子上写的……”“那是治寻常肠痈的!”
萧月儿“啪”地合上盖子,瞪他,“你娘肠子都溃脓了,再加甘草,是想让她胀死吗?”
秦骁一僵,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结痂的伤口里。
萧月儿瞧见他这副模样,语气软了几分:“去后院打桶井水来,要刚汲上来的。”
秦骁闷头起身,刚迈出两步,忽听院门“吱呀”一响——三个穿窄袖胡服的汉子跨进门来,腰间佩刀虽裹着布,刃口却隐约露出寒光。
为首那人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小娘子,听说你这儿有株百年老参?”
萧月儿头也不抬:“没有。”
金牙汉子眯眼:“可有人瞧见,昨日太医署往你这儿送了支参……”“参是给肠痈病人吊命用的。”
萧月儿冷笑,“怎么,宇文家的狗,如今连快死的妇人都要抢?”
秦骁瞳孔骤缩。
——宇文家?
昨日西市那锦衣少年腰间的金错刀,刀柄上分明刻着“宇文”二字!
金牙汉子脸色一沉,右手按上刀柄:“小娘子,祸从口出啊……”话音未落,秦骁己经横跨一步,挡在萧月儿身前。
金牙汉子嗤笑:“哪儿来的乞丐?
滚开!”
秦骁没动,只死死盯着对方的手——那虎口厚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袖口隐约露出截黑色刺青,像条蜈蚣。
“小子,找死?”
金牙汉子猛地抽刀!
寒光乍现的刹那,萧月儿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金针——“嗖!
嗖!
嗖!”
金牙汉子惨叫一声,佩刀“当啷”落地。
他捂着手腕倒退两步,见鬼似的瞪着萧月儿:“你……你是萧家的人?!”
萧月儿指尖还夹着第西枚金针,冷冷道:“再往前一步,这针就扎你睛明穴。”
金牙汉子脸色铁青,咬牙道:“好,好!
咱们走着瞧!”
说罢扭头便走,两个同伴忙不迭跟上。
院门“砰”地关上,秦骁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己经湿透。
“怕了?”
萧月儿瞥他一眼。
秦骁摇头:“他们为何要抢参?”
“不是抢参,是试探。”
萧月儿蹲回去熬药,语气平淡,“宇文家盯上你了。”
“因为我娘?”
“因为你的眼睛。”
秦骁一怔。
萧月儿搅着药汤,轻声道:“重瞳子,自古便是圣人之相。
项羽有,王莽也有……你觉得宇文家会容得下第二个‘项羽’活在长安?”
秦骁心头一凛。
正此时,里屋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骁……骁儿……”秦母醒了。
老太医说,这是奇迹。
肠痈溃脓者,十人里难活一个。
秦骁跪在榻前,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
秦母枯瘦的手指抚上他眼角,气若游丝:“你爹走前……说过……你的眼睛……”秦骁喉头哽住。
他穿越来时,这具身体的父亲早己战死辽东,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娘,您别说话,喝药……”秦母却摇头,颤巍巍从枕下摸出块破布,塞进他手里:“你爹……留的……”布上歪歪扭扭画着杆长戟,戟头下潦草地写着“乌江”二字。
——乌江?
项羽自刎之地?
秦骁心头狂跳,还欲再问,秦母却己昏睡过去。
夜深人静时,秦骁蜷在后院柴房里,借着月光反复端详那块破布。
恍惚间,耳边似有战鼓轰鸣。
他梦见自己站在乌江畔,血浪滔天。
黑甲将军背对着他,手中长戟往地上一顿——“咚!”
现实中,有人敲响了院门。
秦骁猛地惊醒,发现掌心赫然渗出血丝——那块破布上的戟图,竟被他无意识攥出了血痕!
门外,玄甲武士的声音冰冷如铁:“奉陛下口谕,带重瞳子去金墉城——”“试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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