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龟裂的黄土路上,将流民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赵云兮护着八岁的幼弟缩在残破的蓑衣下,狗尾草编织的衣摆被狂风掀起,露出半截染着泥浆的粗布裙裾。
"阿姐,板车!
"赵小满突然惊叫。
失控的板车顺着斜坡俯冲而下,满载的陶罐在颠簸中炸开碎片。
赵云兮瞳孔骤缩,将弟弟猛地推向道旁歪脖柳,自己却被飞溅的碎瓷划破脚踝,整个人跌进泥潭。
泥浆漫过腰际的瞬间,寒光割裂雨幕。
墨色箭袖掠过视野,玄铁匕首精准切断板车缰绳。
失控的木板擦着赵云兮发髻撞上石壁,碎成齑粉。
她抹去脸上的泥水,正对上一双淬冰似的眸子。
"要死死远些。
"男人收刀入鞘,雨水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积成寒潭。
赵云兮拽着弟弟爬出泥潭,指尖还沾着半片青苔:"将军的刀若是同嘴一般利索,何不首接把雨云劈开?
"她瞥见对方腰间玉扣残缺的螭纹——那是三品以上武将才配用的制式。
墨风沉转身的动作微滞,靴底碾碎一株车前草。
破败的驿站蜷伏在暮色里,瓦当上残存的朱雀图腾正被雨水冲刷。
赵云兮抖开湿透的包袱,霉变的陈米味混着雨腥气扑面而来。
她突然揪住弟弟后领:"吐出来!
"赵小满捂着嘴后退,指缝间漏出几粒生米。
"这是给死人陪葬的祭米,"她掰开弟弟的手,霉斑在米粒表面形成诡异的云纹,"看见这些绿毛没有?
吃了肠穿肚......""聒噪。
"墨风沉甩来半囊清水,陶罐磕在断垣上发出闷响。
他正用匕首削制竹筒,切口平整得能照见人影。
赵云兮捞起水囊晃了晃:"将军既舍不得这口水,何必学菩萨撒露?
"话音未落,竹筒突然斜飞过来,堪堪擦过她耳畔,将檐角垂下的蛛网钉在墙上。
八条长腿的毒蛛在竹筒下抽搐,螯牙泛着幽蓝。
"现在舍得了。
"墨风沉擦拭匕首,寒铁映出女子瞬间苍白的脸。
后半夜雨势渐收,赵云兮盯着火堆旁烘烤的襦裙。
墨风沉倚在朽柱旁假寐,湿衣紧贴着肌肉轮廓,伤处渗出的血在玄色衣料上晕开更深的水痕。
"阿姐,井!
"赵小满兴奋的呼喊打破寂静。
荒井深处传来空洞的回响,木桶撞上水面时,霉米袋中的鎏金箭头突然滚落井台。
赵云兮弯腰去捡,却见水面倒影中寒光乍现——墨风沉的匕首正抵住她后颈。
"这水我要了。
"他腕间发力,刀背压出一道红痕。
赵云兮反手握住井绳:"将军可知东南三十里有处乱葬岗?
去年大旱,饥民为争半碗泥浆水,最后都成了那儿的无主枯骨。
"她突然松手,木桶坠入井底的闷响惊飞夜枭,"不巧的是,我往井里撒了皂角灰。
"墨风沉瞳孔骤缩,扯过绳索的手背暴起青筋。
水面飘着层浑浊泡沫,隐约泛着苦味。
"皂荚取仁焙炒,配苍术研磨,专解尸毒。
"赵云兮晃了晃腰间布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将军若肯跪下来求......"破空声打断话音,匕首擦着她颈侧钉入井沿。
墨风沉拽着绳索跃入井中,玄衣被风鼓起如鹰隼展翼。
赵云兮摸着颈间血痕,忽然瞥见箭头上模糊的铭文——"永泰三年将作监"。
那是前朝覆灭的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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