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笺六月梅雨季的潮湿渗进写字楼玻璃，沈砚知第三次调整投影仪焦距时，听见身后传来推门声。
旋转椅背的瞬间，钢笔从记事本滑落，在灰色地毯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这是我们策划部的初版方案......"她的声音卡在喉间。
会议室的顶灯在男人肩头镀了层冷光，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裹着记忆里清瘦许多的轮廓。
顾沉舟接过提案书的指尖掠过她手背，带着中央空调的凉意。
项目经理还在介绍团队："小沈虽然刚转正，但参与过......"沈砚知低头假装记录，钢笔尖在"项目风险评估"处戳出个墨点。
他竟记得戴金丝眼镜了，镜片后那双眼睛——曾经在画室逆光里教她运笔时会弯成月牙，此刻却像淬了冰的琥珀。
"第三页成本核算有问题。
"顾沉舟屈指叩击桌面，腕表折射的冷光刺得她眯眼，"贵司实习生都参与核心数据了？
"项目经理慌忙打圆场，沈砚知盯着他无名指上素银戒圈，突然想起高二那年校庆。
穿白衬衫的少年踮脚写板书，粉笔灰落在他发梢，自己偷偷用宣纸折了朵玉兰花。
窗外雨声渐密，顾沉舟起身松了松领带。
这个动作让沈砚知瞳孔微颤，当年他解校服扣子时也是这样，食指总要先勾一下第二颗纽扣。
但此刻他袖口露出的铂金袖扣，分明刻着某顶奢品牌logo。
"明早十点前我要看到修正版。
"他将文件推回时，尾戒在纸页边缘刮出细微声响。
沈砚知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铝箔纸的脆响却引得顾沉舟突然抬眼。
那道目光像穿过六年时光的箭，准确钉在她腕间红绳上。
褪色的平安扣贴着脉搏，是他当年从灵隐寺求来的。
散会后沈砚知在消防通道撞见他在抽烟，火星在昏暗里明明灭灭。
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终于露出点旧日影子。
"沈小姐。
"他吐出的烟圈缠绕着这个称呼，"贵司员工守则允许在甲方面前走神？
"玻璃幕墙外雨瀑如注，沈砚知听见自己指甲陷入掌心的声音。
电梯叮响传来同事呼唤，转身时瞥见他迅速掐灭烟头，左手无意识摩挲着戒圈。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高二那年篮球赛，他坐在场边给她讲题，每次紧张就会转笔。
回到工位时发现抽屉里多了盒枇杷糖，浅绿色包装纸和她高中常用的笔记本同色。
微信突然弹出好友申请，头像是水墨晕染的远山。
通过瞬间收到转账，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218.7元。
"投影仪维修费。
"附带的消息简短如他当年留在她作业本上的批注。
沈砚知点开朋友圈，最新动态是半小时前分享的《广艺舟双楫》电子书，封面那方"知白守黑"的闲章，正是她十八岁送他的生日礼物。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水痕，沈砚知望着后视镜里渐远的写字楼。
手机在掌心发烫，六年前被他退回的情书正锁在床头柜最底层。
等红灯时瞥见街角新开的书法教室，暮色里有人弯腰调整学员握笔姿势，肩背挺首的弧度让她猛地踩下刹车。
回到家时玄关亮着夜灯，保温杯上贴着最小的弟弟歪扭的字条："给姐姐的姜茶！
哥今天又谈成大单子！
"厨房飘来山药排骨汤的香气，母亲在哼苏州评弹。
沈砚知把脸埋进沙发抱枕，薄荷香混着雨水的潮气突然漫上来——顾沉舟的外套上，始终是高三那年书法室里的松烟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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