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的春雨总是带着槐花香气。
林陌踮着脚尖往祠堂门缝里张望,鼻尖沾了不知哪蹭来的香灰。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单薄如三月柳枝,青布衫下隐约可见嶙峋的肩胛,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漫天星子都揉碎了盛在墨玉里。
"陌儿!
"后领突然被人揪住,父亲林震霆的声音在耳畔炸响,"让你在偏殿候着,又跑来偷看祭器?
""爹!
"林陌缩着脖子讨饶,"我就想看看今年的血玉是不是真像三叔说的会发光......"话没说完,额头就挨了个爆栗。
林震霆板着张刀削斧凿的脸,浓眉压得极低,腰间乌木剑鞘随着动作发出闷响。
这位林家当代家主素来以严厉著称,此刻却突然松了手,从袖中摸出块帕子往少年脸上抹。
"说过多少次,祭典前不许沾秽物。
"粗粝的指节擦过鼻尖时顿了顿,"你娘在药庐熬了参汤,祭典后记得......""知道啦!
要趁热喝!
"林陌嬉笑着躲开,青衫翻飞间己窜出丈许,"我去找阿雪!
"转过祠堂朱墙,春日暖阳泼了满院。
十三岁的少女正蹲在槐树下逗弄白兔,浅杏色裙裾铺开如初绽的玉兰。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把兔子往身后藏,发间银铃叮咚作响。
"哥!
不许告诉娘我又偷带雪团出来!
""除非......"林陌故意拉长语调,伸手去揪妹妹发梢的铃铛,"你帮我试新调的痒痒粉。
""林!
小!
陌!
"林雪跳起来就要拧他耳朵,忽然瞥见少年袖口血迹,小脸霎时白了,"你又去后山猎场了?
上次被狼抓的伤才好......""嘘——"林陌慌忙捂她嘴,"是阿离非要试新制的连弩......"话音未落,墙头传来清亮口哨。
墨发高束的少年猎户单膝支在檐角,玄铁弓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家小少爷,说好辰时三刻在老槐树碰头,倒在这儿哄妹妹?
""楚离你闭嘴!
"林陌抄起石子就往墙上砸,"上回你说要猎火狐,结果引来的赤焰蟒差点烧了半个猎场!
"三人笑闹声惊起檐下春燕。
谁也没注意祠堂方向忽然腾起一道血光,千年镇魂鼎发出嗡鸣,供奉在先祖牌位前的血玉正在琉璃盏中剧烈震颤。
暮色西合时,九十九盏长明灯照亮祠堂。
林陌跪在蒲团上,看父亲捧着血玉缓步走上祭坛。
这传承千年的古玉通体赤红,今夜却隐隐泛着金光,连带着他怀中的家传玉佩也开始发烫。
"列祖英灵在上......"林震霆的祝祷声戛然而止。
血玉突然悬浮在半空,刺目金芒中浮现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
林陌猛地按住心口,剧痛如利刃剜骨,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燃烧的祠堂、断裂的乌木剑、妹妹染血的银铃......"天罚现世,九狱追魂。
"阴影中传来沙哑低笑,七十二道黑袍身影如鬼魅浮现。
为首之人戴着青铜獠牙面具,手中骨杖点地刹那,整个青阳镇被血色结界笼罩。
楚离的箭矢最先破空而至,却在触及黑袍时碎成齑粉。
林雪抱着白兔往兄长身边跑,一支幽蓝骨刺突然穿透她单薄的胸膛。
"雪儿!!!
"林陌的嘶吼与母亲的尖叫重叠。
他看到父亲挥剑斩断三根骨刺,却被黑袍人一掌击碎丹田;娘亲将本命灵髓化作光幕罩住自己,转眼被幽冥鬼火烧成灰烬;楚离的玄铁弓折断时,血溅在他颤抖的指尖。
血玉金光大盛,先祖牌位接连炸裂。
林陌在剧痛中昏死前,最后看见的是自己掌心浮现的血色竖瞳,以及面具人贪婪狂热的眼神。
"果然是......天罚之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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