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冬,南梁旧都栖凰城雪落得悄无声息。
慕容昭蜷在母后膝头,看烛火将描金窗棂的影子投在《天工秘录》上,那些诡谲的毒方仿佛活了过来,在宣纸间游成青黑的蛇。
“昭儿怕吗?”
母后的指尖抚过她颈间赤螭佛珠,三十六颗朱砂珠浸着龙脑香,暖得像一簇火,“这书里记着能救千万人的方子,也藏着能杀千万人的毒。”
七岁的慕容昭仰起头,凤冠垂下的东珠扫过她鼻尖:“有母后在,昭儿什么都不怕。”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鸦啼。
母后猛然合上书卷,鎏金护甲掐进檀木案几。
慕容昭看见她瞳孔里映出滔天火光——西角楼塌了,守城将的断肢高高飞起,血雨中浮出一面玄色旗帜,旗上血色螭龙獠牙森然。
“血衣门…”母后撕开裙摆,将《天工秘录》塞进慕容昭怀中,赤螭佛珠缠上她手腕,“记住,去药王谷找苏娘子,死也要护住虎符!”
慕容昭被推入密道时,最后看见母后抽出先帝御赐的龙鳞剑。
剑光割裂垂帘,映出她染血的凤袍如红莲绽开。
---密道里腥气刺鼻。
慕容昭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久,忽被一具尸体绊倒。
那人穿着禁军铠甲,心口插着半截断箭,手中死死攥着块蟠螭玉佩。
她掰开尸体的手指,玉佩锋利的缺角划破掌心,血滴在螭龙眼睛上,竟泛出幽幽蓝光。
“在这里!”
头顶传来瓦砾碎裂声,密道穹顶被利斧劈开。
慕容昭缩进尸堆,透过血污看见一双金线蟒靴踏雪而来。
持斧的巨汉退后半步,让出个披白狐氅的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眉间一粒朱砂痣红得妖异,指尖正把玩母后的东珠耳坠。
“三殿下,密道通往城外,是否追击?”
少年轻笑一声,染血的耳坠抛入火海:“南梁余孽中了醉骨香,活不过三日。
倒是那半块虎符……”他忽然俯身抓起一把带雪的焦土,按在巨汉狰狞的刀疤上,“林统领,你闻见了吗?
皇陵里的龙脉在哭呢。”
慕容昭死死咬住嘴唇。
血腥气混着龙涎香压下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更声敲过三更时,她爬出密道**。
栖凰城己成炼狱。
护城河飘满浮尸,水色赤红如绸。
慕容昭踩着结冰的血泊奔向城门,却被一柄长枪拦住去路。
“小殿下,此路不通。”
马上将领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
他枪尖挑着个襁褓,婴孩的啼哭刺破雪夜。
慕容昭倒退半步,赤螭佛珠突然发烫。
她想起母后的话,颤抖着摸向怀中虎符——“咻!”
箭矢破空声。
金牙将领喉间爆开血花,婴孩坠落的瞬间,一道黑影掠过马背。
慕容昭被人拦腰抱起,跌入满是铁锈味的怀抱。
“抱紧虎符!”
是禁军副统领陈衍,他左臂只剩白骨,右手长剑己卷刃,“臣带您杀出去!”
慕容昭将脸埋在他残破的铠甲间。
箭雨从西面八方袭来,陈衍以身为盾,剑光过处血浪翻涌。
她听见利箭没入血肉的闷响,数到第七声时,陈衍轰然跪地。
“往前…跑…”他扯断自己颈间铁牌塞给她,“去药王谷…告诉苏娘子…凤栖梧桐…”慕容昭在雪地里爬了半里,掌心擦出的血融化了冰层。
终于望见挂着药幡的马车时,身后传来马蹄声。
“抓住她!
要活的!”
她扑进雪堆,用最后力气掰开虎符。
玄铁裂开的刹那,三十六颗赤螭珠红芒暴涨,追兵的马匹惊嘶人立。
车帘掀开,素衣女子指尖银光连闪,五名骑兵喉间绽出血莲。
“上来。”
苏娘子拎起她后领,“从今日起,你是药王谷慕容昭。”
---子时三刻,栖凰城隍庙。
李承玦踩过满地残香,弯腰拾起半枚染血的虎符。
月光透过破窗落在他掌心,虎符缺口处隐约可见“凤鸣”二字。
“三殿下,找到公主尸体了!”
他漫不经心拨弄着断指上的翡翠扳指:“烧干净,骨灰撒入茅厕。”
转身时,绣着金线的袍角扫过神龛,一尊泥塑药王像轰然坍塌。
碎泥中露出半卷焦黄的纸,赫然是《天工秘录》的残页。
……“掘地三尺,不惜一切也要把南梁余孽给我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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