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铁锈味裹着泥沙气息首冲鼻腔,姜九黎将右臂假肢抵在断裂的堤坝木桩上,指节传来细微颤动。
十二年来,这种震颤总会在暴雨前准时造访——当年父亲植入她皮肉下的机关部件,此刻正在腐朽的木头里捕捉着危险的共振。
"咔嚓!
"假肢第三指节突然弹出一枚铜钉,深深楔入木纹裂痕。
姜九黎眯起眼睛,看着铜钉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这截三日前才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内里的木芯竟布满蜂窝状的蛀孔,榫卯接缝处还卡着半截生锈的船钉。
"工部拨了八十万两白银修的堤坝..."她指尖划过蛀孔边缘,木屑簌簌掉落,"用的却是泡过桐油的陈年柳木。
"身后突然传来马蹄踏碎泥浆的声响,数十名玄甲卫策马冲开哀嚎的灾民。
为首的工部主事王焕翻身下马,官靴重重碾过地上散落的机关零件。
"妖女安敢在此作乱!
"他腰间鎏金鱼袋撞得叮当作响,"黄河决堤乃天罚,岂容你这江湖术士妄言!
"姜九黎缓缓起身,右臂假肢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她忽然甩手掷出一卷泛黄帛书,暗器破空声惊得王焕踉跄后退。
那帛书"夺"地钉入木桩,竟是张精妙的水利机关图。
"《禹贡》载分水鱼嘴可导洪。
"她声音冷得像淬过寒冰,"若能在酉时前筑成鱼嘴坝,下游三县尚可保全。
"围观灾民中突然爆出哭喊:"是姜氏机关术!
十二年前治黄河的姜述大人!
"这声呼喊像火星溅入油锅,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王焕脸色骤变,玄甲卫的刀锋齐刷刷出鞘三寸。
姜九黎右臂假肢突然弹开暗格,铜制关节伸展成三尺长的丈量尺。
她踩过满地泥浆,尺端精准点在一处凹陷:"此处下桩,用七寸铁芯裹白蜡。
"尺身横扫另一块滩涂:"此地堆沙袋,需按九宫格排列。
""放肆!
"王焕的佩刀终于彻底出鞘,"区区贱民也敢妄议工部要务!
"刀刃劈下的瞬间,姜九黎突然旋身,假肢中弹射出的铜钉精准击飞刀柄。
那佩刀斜插进泥地,刀柄上鎏金螭纹正对着王焕惨白的脸。
"大人若不信,不妨看看这个。
"她抬脚踢开半截木桩,蛀孔里滚出几枚铜钱,青蚨背面的工部印鉴在泥水里泛着幽光。
日影西斜时,第一道鱼嘴形堤坝己初具雏形。
姜九黎站在芦苇荡中,假肢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她摸索着臂甲内侧的暗扣,那里藏着半片焦黑的玉佩——方才在溃口处发现的《璇玑谱》残页,纹路竟与这玉佩分毫不差。
"父亲..."她指腹擦过玉佩边缘的焦痕,十二年前的火光突然在眼前炸开。
炙热的机关零件灼穿掌心,父亲将她推入密道时的嘶吼混着血腥气灌入耳膜:"阿黎,活着才能翻案!
""喀嚓!
"假肢突然崩裂,碎木刺入皮肉的瞬间,皇城方向传来浑厚的钟声。
姜九黎猛然抬头,只见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青光冲天,二十八宿盘正对着黄河方向缓缓转动。
白玉星盘前,盲眼监证谢无咎突然捂住剧痛的眼眶。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荧惑"星位上,他染血的唇角却勾起弧度:"荧惑守心,天工祸国...姜九黎,你果然回来了。
"星盘倒影中,皇陵地宫深处的青铜机关突然开始运转,十二道玄铁锁链绞着具描金龙棺缓缓升起。
棺盖上,与姜九黎臂甲中一模一样的玉佩纹路,正在血色月光下幽幽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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