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透过教室玻璃窗，在江念的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后墙的倒计时牌鲜红刺目，"98天"的数字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钟摆，而她的课桌里，又躺着那张带血的纸巾。
褐色的干涸痕迹在草稿纸上晕开，如同永不凋零的曼珠沙华。
江念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掩盖内心翻涌的恐惧。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巾塞进校服口袋，却在抬头的瞬间，撞进前排顾沉那双桃花眼里。
教室里晨读声朗朗，顾沉偏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恶心。
"两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重锤，砸在江念的耳膜上。
周围同学的目光如芒在背，她感觉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火辣辣地疼。
江念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低头看书。
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上周体育课被绊倒时的擦伤，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淡红。
这样的日子，从三年前她转学到育英中学开始，就成了家常便饭。
记忆翻涌回那个闷热的午后。
作为贫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时，江念的帆布鞋踩在礼堂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她攥着演讲稿的手微微发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散场后，江念抱着书本走出礼堂，却在梧桐树下被拦住了去路。
顾沉倚着树干，校服领口随意解开两颗纽扣，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轻蔑地甩在江念脸上："听说你妈在菜市场卖鱼？
这钱给你买双像样的鞋。
"周围传来哄笑声，江念蹲下身捡拾散落的钞票，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从那天起，她成了校园暴力的对象。
课桌上永远洗不掉的墨渍，储物柜里腐烂的水果，甚至体育课上故意伸出的脚......最让她心痛的，是顾沉眼底那抹近乎偏执的恶意。
"江念，办公室。
"班主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江念起身时，膝盖撞在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低着头跟在班主任身后，走廊里的穿堂风卷起她的校服下摆，露出脚踝处的旧伤。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江念刚进门，一沓照片就被拍在桌上。
照片里，她穿着老旧的连衣裙站在菜市场杀鱼，围裙上溅满血污，脸上还沾着鱼鳞。
"有人举报你生活作风不良，在市场从事不正当交易。
"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怀疑。
江念的世界轰然倒塌。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锁屏壁纸是去年生日时偷拍的顾沉。
那时他坐在操场台阶上弹吉他，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嘴角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偷偷喜欢了他三年，将这份心事藏进心底最深处，却换来这样的诬陷。
"不是这样的......"江念声音发颤，想要解释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
教导主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写份检讨，下午在全校大会上念。
"放学铃声响起时，校园逐渐安静下来。
江念收拾书包的手顿了顿，她知道，又该面对顾沉了。
果然，当她走到音乐教室时，被熟悉的雪松味笼罩。
顾沉单手撑在她身后的钢琴上，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为什么不解释？
"顾沉突然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江念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那是她曾在便利店买过的同款口香糖的味道。
"还是说，你就喜欢当全校的笑柄？
"江念猛地甩开他的手，积压己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顾沉，你到底要怎样？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我从来没招惹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顾沉的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了两下。
他看着江念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刺痛。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冷漠："因为你不配喜欢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校服衣角扫落了钢琴上的相框——那是江念偷偷塞进去的，两人初中时唯一的合影。
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江念蜷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里的白血病诊断书被泪水洇湿。
化疗前最后一次回学校，她在顾沉的课桌里留了封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故意刁难我，是因为当年我救过你溺水的妹妹。
你讨厌我，不过是讨厌自己欠了一个穷人的人情。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江念慌忙擦干眼泪。
她知道，有些话，注定只能烂在心里；有些人，注定只能错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模糊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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