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的手指死死抠着廉价塑料桌板的边缘,指甲缝里渗出的汗珠在桌面上晕出几道暗痕。
桌角粘着半块风干的泡面渣,翘起的边缘像片枯叶——那是上周女儿小雨偷吃时留下的。
她总说爸爸的泡面闻着香,哪怕是最便宜的红烧牛肉味,也能让她就着画满卡通猫的作业本吸溜半天。
“签了吧,别耽误时间。”
李婉的声音像把冰锥,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羊绒风衣,领口别着枚亮晶晶的钻石胸针,和这间泛着霉味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张梦记得那枚胸针,是三个月前她在商场刷卡买的,账单上的数字抵得上他半年房租。
他抬头看了眼缩在门边的女儿。
小雨抱着那只耳朵开线的泰迪熊,刘海下一双眼睛通红,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那熊还是三年前他熬夜当代练攒钱买的,当时小雨抱着它蹦了一整晚,连睡觉都要把脸埋进掉绒的熊肚子里。
现在熊爪上还沾着块褐色污渍,是去年生日时打翻的可乐——李婉当场摔了杯子,说连个塑料玩具都护不住,活该穷一辈子。
“小雨的抚养权……”张梦喉咙发紧,话没说完就被冷笑打断。
“你?”
李婉的指甲在离婚协议上敲出哒哒声,新做的法式美甲泛着珍珠光泽,“房租欠了三个月,连游戏代练都混不下去的人,拿什么养孩子?”
这句话像记耳光抽在他脸上。
上个月因为代练失误,老板扣光了佣金,他蹲在网吧门口抽了一整夜烟。
烟头在积水坑里漂成扭曲的虫尸时,李婉拖着行李箱砸在他脚边,说受够了这种“和垃圾堆抢泡面汤”的日子。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声,张梦觉得自己在签器官捐献协议。
最后一笔还没收尾,小雨突然带着哭腔喊了声“爸爸”。
他抬头时正看见李婉拽过孩子胳膊,风衣腰带上的金属扣在小雨细嫩的手臂上硌出红印。
“妈妈疼……”小雨踉跄着被扯到门口,泰迪熊掉在地上。
李婉的高跟鞋尖踢开玩具熊,金属门把手在墙上撞出凹痕:“破玩意儿早该扔了。”
门砰地关上的瞬间,柜顶的铁皮饼干盒被震得晃了晃。
那是小雨的“宝藏箱”,里面存着公园捡的鹅卵石、奶茶店送的星座贴纸,还有张梦用烟盒锡纸叠的千纸鹤。
现在它们和墙上的蜡笔画一起,成了这间十平米出租屋里最后的人味儿——歪歪扭扭的彩虹下写着“爸爸带我吃汉堡”,字迹被潮气晕得模糊。
张梦瘫在掉皮的沙发上,弹簧硌得尾椎生疼。
目光扫过墙角那箱红烧牛肉面,包装箱上的油渍己经结成硬壳。
三十八岁生日那晚,李婉就是用这箱临期泡面砸在他胸口:“你这辈子就跟泡面过去吧。”
他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伸手扯开一包面。
调料粉呛进鼻腔时,鞋柜底下传来“咚”的一声。
积灰的游戏头盔滚了出来,金属外壳上贴着褪色的“巅峰代练工作室”标签。
这是五年前咬牙买的高级货,当时《神域》内测,他靠这头盔一晚上能挣两千块。
后来工作室倒闭,头盔就成了小雨的玩具箱——她总把捡来的玻璃珠塞进散热孔,说这是在给爸爸的“魔法头盔”充能。
张梦鬼使神差地戴上头盔。
黑暗中有红光如血滴般炸开,视野里突然弹出个扭曲的邮件图标,像素组成的骷髅头正对他狞笑。
您有一封加急包裹等待签收他猛地扯下头盔,现实中的房门突然被撞响。
老旧的木门吱呀着裂开条缝,巴掌大的黑匣子卡在门框里,表面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匣子没有寄件人信息,只在侧面印着串乱码:XK-38。
掀开盖子的刹那,某种滑腻的触感缠上手腕。
张梦浑身汗毛倒竖,耳边炸开机械音:废物改造计划启动绑定确认:混沌吞噬者系统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泡面箱。
左手掌心浮现出暗红色漩涡纹身,那纹路像活物般缓缓旋转,窗外的夜色突然浓得像泼墨。
楼下的麻将馆熄了灯,巷子里连野猫的叫声都消失了,只剩掌心的纹路在黑暗中发烫。
泡面汤滴在裤裆上时,张梦才惊觉自己浑身冷汗。
他哆嗦着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条新闻推送刺入眼帘:《神域》全球公测倒计时——23:59:59猩红的数字倒映在他瞳孔里,墙上的蜡笔画突然被泡面汤浸透。
“小雨七岁生日”的字迹在红油中扭曲成狰狞的伤口,张梦抓起半凉的泡面桶狠狠泼向墙壁。
“去他妈的……”他重新戴上头盔,漩涡纹身突然暴涨成血网裹住全身。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听见系统冰冷的警告:初始任务失败者,抹杀黑暗中有野猪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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