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室的门在傅沉身后无声地关闭，将走廊的嘈杂隔绝在外。
他站在门口，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病历本，目光却己经锁定了房间中央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心理科监护室本该是一个安静、有序的空间。
淡蓝色的墙壁像一片凝固的海，温柔地包裹着每一个不安的灵魂；天花板上嵌着的柔光灯洒下羽毛般的光晕，在亚麻色地砖上投出模糊的暖色光斑。
靠窗的绿植架上，几盆龟背竹的叶片在空调微风里轻轻颤动，叶片边缘还挂着护士早上刚喷的水珠。
此刻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械轰鸣。
“突突突"的机枪扫射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子弹壳落地的金属脆响从病床尾部的平板电脑里迸溅而出。
游戏角色濒死的惨叫声刺穿空气，把墙上的《情绪管理指南》宣传画震得微微发颤。
傅沉第一次见到陆野，是在心理科的监护室里。
傅沉在心里默念着病历上的简介，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陆野——正翘着二郎腿，后背靠着叠高的枕头，手指在游戏按键上灵活地舞动。
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领口敞开，露出薄肌，耳机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一边耳朵露在外面，让游戏声音毫无顾忌地外放。
屏幕上，第一人称视角的枪战画面不断闪烁，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傅沉的目光扫过病历上的诊断："严重PTSD"——与眼前这个懒散笑着打游戏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陆野？
"傅沉冷声开口，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房间里的嘈杂。
男人头也不抬，手指继续在按键上飞舞："等会儿，这局马上完。
"傅沉没有移动，只是将病历本合上，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他的站姿挺拔，白大褂下是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衬衫，领带整齐地系在喉结下方。
与陆野的散漫形成鲜明对比。
屏幕上跳出"胜利"的字样，陆野这才慢悠悠地摘下耳机，抬头看向站在床尾的医生。
一瞬间，傅沉对上了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此刻正因为笑意而微微眯起。
"哟，新来的医生？
"陆野的嗓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沙哑，他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傅沉，目光在对方脸蛋上停留片刻良久，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长得挺带劲啊。
"在陆野眼中，这个来路不明的新医生，长得确实养眼，让人心情愉悦，黑发的青年身形修长，站立如松柏，棱角分明的脸又带着几分中性的柔美，一双眸子深邃如墨，顾盼流莹，薄唇紧抿，粉润如桃，皮肤白皙得发光，只是板着一张俏脸，面无表情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陆野想要亲自打碎医生伪装的面具。
但傅沉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没有听见这句带着明显调戏意味的话。
他重新打开病历本，目光落在纸面上："从今天起，你的治疗由我负责。
"陆野挑了挑眉，将游戏手柄随意丢在一旁，双手交叉垫在脑后："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滚出去。
"傅沉"啪"地合上病历本，转身作势要走，"反正医院不缺一个不配合的病人。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是床单摩擦的窸窣声。
傅沉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二步，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贴近他耳后。
"行啊，傅医生。
"陆野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灼热地拂过傅沉的耳廓，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尽管医院严格禁烟，"那咱们……试试看？
"傅沉没有立即转身。
他能感觉到陆野就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就好像一只体形庞大的狼犬就在自己身后虎视眈眈。
这种距离己经远远超出了医患之间的安全界限，但他没有后退。
"首先，"傅沉缓慢地转过身，面无表情，目沉似水地与陆野对视，"请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其次，如果你决定接受治疗，明天上午九点，302诊室。
"陆野歪着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傅沉读不懂的光芒，他比傅沉略高，这个角度让他能够微微俯视医生的眼睛。
傅沉注意到他的睫毛出奇地长，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傅沉..."陆野的目光移到傅沉胸前，缓缓念出他胸牌上的名字，舌尖似乎刻意在第二个字上多停留了一秒，笑笑"名字倒是挺配你这个人。
"傅沉没有接话，只是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还有别的病人。
"他转身走向门口，这次真的准备离开。
"明天见，傅医生。
"陆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调轻快甜蜜得仿佛在约定一场情人间的约会，"我会准时到的。
"傅沉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没有回头："记得带上你的病历。
"说完，他推门而出，将那个充满挑衅笑容的男人留在身后。
走廊上，傅沉深吸一口气，他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不自觉地松了松领带。
监护室里的空调似乎开得太高了，他想。
或者，是那个叫陆野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某种能量，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度。
他低头看了眼病历本上陆野的照片——即使是证件照，那个男人也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
傅沉的指尖轻轻划过诊断栏："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抑郁和自杀倾向"。
与刚才那个打游戏、调戏医生的形象完全不符。
302诊室的钥匙在傅沉口袋里硌着他的大腿。
他突然意识到，明天上午的会面可能会比他预想的更加...有挑战性。
还在心理科监护室维持挥手动作的陆野，回味着靠近傅医生身上淡淡的清香，傅医生不苟言笑的面庞，傅医生清柔又不可质疑的声音。
一个念头一刻不停地涌上心头，如果……傅医生不笑都勾人，笑起来……那真是有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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