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的登山靴碾碎了一丛江边野菊。
八月的山城像个蒸笼,连长江水面都蒸腾着热气。
他蹲在裸露的河床上,手指抚过一道新鲜的裂痕——这是上周暴雨后形成的地质断层。
"沉积层含水量异常..."他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数据,忽然听见碎石滚落的声响。
作为长江水产研究所的地质调查员,姜临对这类声音异常敏感。
声音来自两块砂岩之间的缝隙。
姜临打开头灯照进去,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猛地反射出光芒,惊得他后退半步。
那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生物。
约六十厘米长,通体覆盖着青铜色鳞片,背脊有一排锯齿状突起,腹部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渗出荧蓝色的体液。
它看起来像科莫多巨蜥的幼体,但头部轮廓更加锐利,吻部前端还有两根短须。
"新物种?
"姜临推了推眼镜。
作为拥有地质学和水产养殖双学位的研究员,他熟悉长江流域所有爬行动物,但这绝对不在名录上。
更奇怪的是,那些蓝色体液接触岩石后,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腐蚀出细小的凹坑。
生物发出痛苦的嘶鸣,声音像刀片刮擦玻璃。
姜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鳞片时突然停住。
研究所规定严禁私自收留野生动物,但看着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他咬了咬牙,脱下冲锋衣裹住这个小生命。
"别动,我带你回去处理伤口。
"他的公寓位于渝中区一栋九十年代的老楼,是祖父留下的。
姜临把生物安置在浴缸里,用医用镊子清理伤口时,发现鳞片间隙嵌着几块金属碎片,像是某种仪器的零件。
"你被什么伤到的?
"他自言自语。
生物突然剧烈挣扎,一尾巴甩在他手腕上。
姜临吃痛松手,镊子掉进浴缸的瞬间,生物喷出一股淡黄色雾气,金属镊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瓦解。
姜临的呼吸凝滞了。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生物化学原理。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想查询资料,却发现所有关于"异常生物"的网页都被重置。
窗外雷声轰鸣,今年第8号台风正在逼近渝州市。
深夜,姜临被浴室传来的异响惊醒。
他抄起棒球棍冲过去,推开门却僵在原地——浴缸里的生物正在蜕皮!
旧皮如铠甲般裂开,露出底下更鲜艳的青金色鳞片。
更惊人的是,它的体型膨胀了近一倍,头顶两个隆起物刺破表皮,形成分叉的犄角。
"龙角..."姜临的科普常识在崩塌。
生物——现在必须称它为小龙了——突然昂首发出长吟,声波震得瓷砖出现裂纹。
奇怪的是,窗外巡逻的警笛声依旧平稳,仿佛没人听见这不寻常的动静。
小龙歪头看他,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一团珍珠色的雾气。
雾气在浴室顶部凝结成云状物,淅淅沥沥落下小雨。
姜临伸手接住雨滴,凉的,带着海腥味。
门铃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
透过猫眼,姜临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穿靛青色对襟衫,手持蟠龙纹铁木拐杖。
老人不等他开口就说:"姜家小子,你父亲没教过你,龙崽不能泡自来水吗?
"姜临的后颈汗毛倒竖。
父亲十年前在科考事故中失踪,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
老人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上面刻着"龙门"二字,正是父亲随身携带的那枚。
"我是敖广,巴蜀最后一位养龙人。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捡到的是华夏最后一条真龙,我们叫它雾都。
你父亲把它封在长江龙穴,没想到今年汛期冲破了禁制。
"浴缸里传来哗啦水声。
小龙——雾都——探出头,看见老人后兴奋地喷出水花。
敖师傅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青瓷瓶,将金色粉末撒在它伤口上。
伤口立即止血结痂。
"龙蜕粉,每蜕一次皮就能多一种神通。
"敖师傅转头审视姜临,"你父亲是当代最出色的养龙人,可惜..."他忽然抓起姜临的手腕,那道被龙尾扫出的红痕正在泛出金色脉络。
"果然,血脉认证己经开始了。
"敖师傅的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的血能加速龙族愈合,这是嫡系养龙人的标志。
"姜临想起清理伤口时被鳞片划破的手指。
当时血液滴在龙鳞上,确实泛起了奇异的光泽。
他需要个科学解释:"是某种酶的作用吗?
还是说...""不是所有事都能用你那套科学解释。
"敖师傅用拐杖敲击地面,浴室的水珠突然悬浮在空中,形成一幅渝州市地图,"看清楚了,这些蓝点是雾都的活动区域。
"姜临注意到江北嘴、朝天门等水域都有标记,但最密集的是鹅岭一带。
他祖父的老宅就在那里。
"养龙人要负责隐藏龙踪,调理地脉。
"敖师傅挥手散去水珠,"最近三年,长江流域检测到十七次异常地磁波动,都是屠麟会的探测器。
""什么会?
""专猎龙族的组织。
"敖师傅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竖线,与雾都如出一辙,"他们用现代科技寻找龙穴,你父亲就是..."话未说完,雾都突然焦躁地撞向浴缸。
敖师傅脸色骤变:"有人触动了外围警戒!
"他甩袖打出一道金光,窗外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姜临冲到窗前,看到楼下停着辆无牌黑色SUV,车顶天线阵列冒着青烟。
两个穿战术服的男人正对着手持设备指指点点。
"电磁探测器。
"敖师傅冷笑,"幸好我提前布了障眼法。
"他转向姜临,目光如炬:"现在,你要做个选择。
要么把雾都交给他们解剖研究,要么继承你父亲的衣钵。
"雾都跃出浴缸,顺着姜临的裤腿爬到他肩上,冰凉鳞片贴着脖颈。
姜临想起父亲失踪前夜的反常——他在书房焚毁大量笔记,却把那枚铜牌塞进儿子书包。
"地下室。
"姜临突然说,"父亲的书房下面有个上锁的地下室。
"敖师傅露出赞许之色:"养龙池就在下面,水质连着长江暗河。
"他掏出一把青铜钥匙,"你父亲留下的,现在物归原主。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姜临感到一阵心悸。
门后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水池泛着磷光,西壁刻满星图。
雾都欢呼着跃入池中,身形舒展如绸缎,竟比在陆地上大了一倍有余。
"这是..."姜临触摸池壁,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仿佛有生命在石脉中流动。
"龙脉节点。
"敖师傅庄严宣布,"从今夜起,你就是雾都的养龙人,龙门第三十八代掌令。
你父亲若在天有灵..."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敖师傅猛地将姜临推到墙角,拐杖横扫出一道气浪。
三枚麻醉镖钉在墙上,镖尾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热追踪。
"敖师傅咬牙,"他们找到这里了。
"雾都在池中愤怒地翻腾,水体开始旋转。
姜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呼吸节奏竟与龙同步,胸腔泛起奇异的灼热感。
他看向掌心,那道金线己蔓延至肘部。
"血脉共鸣!
"敖师傅又惊又喜,"快,把手放进池水!
"姜临照做的瞬间,整池水沸腾般翻滚起来。
雾都长啸一声,体型再度暴涨,龙角迸发出刺目电光。
整栋楼突然断电,黑暗中只有龙瞳如两盏金灯。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器械的碰撞声。
姜临突然明白了父亲毕生守护的是什么——不仅是这条龙,更是人与神秘世界最后的联系。
"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沉稳得不像自己。
金线己经蔓延到胸口,却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有种陌生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
敖师傅将拐杖重重顿地:"先教这些贼子见识下,什么叫真龙天子脚下不容放肆!
"雾都破水而出,龙吟震得整栋楼簌簌落灰。
在这个闷热的山城夏夜,姜临平凡的人生轨迹,正随着龙翼掀起的风暴,驶向未知的深渊与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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