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瑶,过来。”
头戴布巾的大娘转身喊了一句,拥挤的厨房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人潮轻轻涌动,送出一个清丽的姑娘。
“来了来了。”
苏云瑶笑意盈盈,随手擦去额边的浮汗,灰扑扑的外裳下摆潮湿。
秦大娘一手炒菜,一手指着隔壁的案板,眼睛不离灶,嘴上大声吩咐“把案上猪肉剁碎,腌好,赶紧的。”
“好嘞!”
苏云瑶麻利拿起刀剁肉,另一个大娘隔着几个灶骂“好你个秦老鬼,又把我的人抢走!”
秦大娘叉着腰把勺子敲得哐哐响,“你个烂透心肠的老不死,你有种来我面前再讲一次。”
苏婆子在门口吐了一口唾沫,“呸!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厨房的人见怪不怪,苏云瑶十分感激秦大娘把她从繁重的洗碗工作中救出来,朝秦大娘偷偷比了个大拇指,秦大娘得意得又敲了一勺子。
厨房的后面有两间杂物房,一间住着洗碗倒夜香的苏婆子,一间住着苏云瑶。
两人皆是无家可归之人,云升酒楼让他们在楼里做活,还让他们住在酒楼里,对她们而言,酒楼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自然要以酒楼为家、以酒楼的事情为己任,所以她们承担了洗碗和倒夜香两项工作。
苏婆子来得比苏云瑶早,苏云瑶来之后,苏婆子便把活全部推给了苏云瑶。
苏云瑶从鸡鸣干到万籁俱寂,仍有许多做不完的事,起早贪黑的生活,不到一个月就把苏云瑶熬得头重脚轻。
一个细弱白皙的小姑娘,总是容易让人怜惜。
秦大娘作为主厨,有权使唤厨房的所有人,她不忍苏云瑶被这么挫磨,于是每天把苏云瑶喊过来切菜剁肉,苏婆子对比敢怒不敢言,只能逞点口舌之快。
苏云瑶才不在乎呢,被骂几句总比白天刷碗,晚上倒夜香强。
“阿瑶越来越熟练了。”
洗菜的婆子把洗干净的菜放在案板隔壁的架子上。
对面的大叔看了一眼,也是感慨连连“阿瑶刚来的时候,刀都不会拿。”
苏云瑶把肉放进陶瓷盆里,笑道“都是大叔大娘们指导得好。”
在父亲苏瑞出事之前,苏云瑶的手会拿针,会握笔,会掌勺,但是从没拿过刀。
世事无常,命运的捉弄下,人如蝼蚁,要不是有秦大娘,她的手只能泡在冷水里。
月上中天,苏云瑶才躺在木板床上,她摸着父亲出事前给她的玉佩,细细回想父亲出事前后那段时间的经历,她不信她的父亲会贪污,毕竟作为苏家独女,她前面十六年的小姐生涯,过得很是质朴。
若是要申冤,又应该从何处下手?
苏云瑶出事后的两个月,翻来覆去思考这个问题。
她虽然也读书,但对时事政治全然不通,面对这样的事情,她空有一腔热血,却全无头绪。
第二天,苏云瑶向秦大娘告假半天,她总要去试试才行。
苏云瑶来到当地官府大门外踌躇不前。
贪污案牵连甚广,上至太子太傅,下至地方官府,连父亲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县丞也被抄家。
就算她向地方官府伸冤,小小县衙也无权主持公道。
但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苏云瑶深感自身的无知和无能。
“我可以无能,但我不能软弱,父亲还在等我!”
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上前,两边站着的官兵始料未及,被她冲到了府门前,与出门的一群人对上,隔着一道门槛面面相觑。
走在最前边的是一位年轻公子,头戴玉冠,身着暗金长袍,腰间玉带勒出劲腰长腿,好一个翩翩公子,穿着官服的老爷在他身后半步,苏云瑶后退半步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大呼“求青天老爷为民女伸冤啊!”
官府老爷走上前,指着她呵斥“大胆!
快退下!”
苏云瑶暗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使劲磕头,“求老爷做主,求老爷做主。”
“你有何冤情?”
青年男子的声音碎金洒玉,云瑶抬眼望去,只见男子平静地望着她,男子像是云端上的神明,俯瞰卑微的众生,偶尔的低眸,看见了她的苦难。
苏云瑶突然流下泪来,男子平静的目光让她突然看到了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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