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是十月,蜀州南阳县仍然很热。
太阳高悬白炽的光如同溶化的金水倾泻而下,田野里的小草都低了头。
不远处溪流里几位襦裙半卷的女娘在水中肆意追逐,有人撩起清凉溪水向同伴泼去,惊呼声与银铃般的笑声交织。
岸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穿戴华丽的妇人紧蹙眉头一言不发。
“婉儿,快上来孙女史来了,大人让你赶紧回去。”
沁着汗的元娘指着旁边妇人焦急道。
魏清婉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脸上笑容刹那间消失殆尽。
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了上去,向妇人微倾身子以示问好。
从这一刻她摸鱼抓虾日子算是到了头。
跟在身后的元娘很高兴,她觉得婉儿生的美貌又聪慧不应埋没在这蛮荒之地。
可魏清婉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户人家最是讲究对女子的言行要求很高若她真是这个时代的女娘或许会觉得天降好运山鸡变凤凰,可她不是。
表面上她不过十五岁,可实际灵魂确是活了两辈子。
上一世她叫魏二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是个没人要的孤儿上户口时工作人员随便写的,成年后想改己经来不及了。
大学毕业后,好不容易考公上岸未等她升官发财数豆豆,脚底一滑磕到后脑勺人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她死的过于仓促,太过可怜给了她一次带着记忆重生机会。
再次睁开眼她躺在一位妇人的怀里,妇人见她醒了连忙唤来奶娘。
懵懂中她知道她穿越了还是胎穿。
意识到此生不是孤儿且爹很帅娘很美,爹爹还是一方县令她欣然接受穿越这一事实。
可当她会下地行走后恨不得一头撞死,这情况实在是无法用贫穷来形容了。
下个暴雨良田被淹颗粒无收,天大旱无水颗粒无收。
海匪肆掠,吐蕃偷袭东躲西藏民不聊生。
没有丰富多彩食物她忍了,没有手机电脑她忍了,可这眼睛一睁不知今日在何方的日子她忍不了了。
想死,每天都想死!
可这般辛苦了,爹爹不仅没有懈怠他作为一方县令职责,也从未疏与对她的照料,娘亲更是想尽办法让其吃饱穿暖。
上一世她不知亲情为何物,这一世却得到这世界最好的爱。
她决定不再自怨自哀而是竭尽所能为父亲排忧解难。
永平元年新皇登基,下达了对海匪边境重拳出击命令。
一晃十几年在父亲与各方努力下如今的蜀州虽算不上富饶百姓却能安居乐业。
魏清婉也早己适应在此生活。
只是在这期间唯一遗憾便是五岁那年一场意外夺走了她最爱母亲。
为此她大病一场,父亲也苍老许多。
本以为此生便在此平静过完一生不曾想一天父亲对她说远在上京的祖母让她回去。
他也答应了。
彼时魏清婉只觉得脑袋晕晕,她的祖父竟然是当朝开国功臣,封齐国公官至尚书左仆射。
祖母更是名门望族出自范阳卢氏。
祖母共生西子,父亲排行老西,三个伯伯皆在京城为官。
知晓后的魏清婉看向父亲眼神中带着迷茫与探究:这样家世背景她爹爹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才被赶到此蛮夷之地受尽磨难当个小县令。
她想知道为啥?
父亲只一句以后自会懂便把她打发了。
机智如她,从外祖父那了解到,父亲原是兄弟西人中最受宠的,十七岁便高中进士前途无量,多少达官贵人想与之结亲。
祖母给其选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奈何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
这门不当户不对也就罢了,彼时外祖父还得罪了大人物被贬。
入士之人皆爱惜羽翼,如此一来魏母万不能接受,而父亲执意为之和家中闹掰了屈居于这蛮夷之地。
啧啧!
爱情力量果然庞大,没想到父亲还是个顶级恋爱脑。
林南县水灾严重,父亲奉命前往赈灾不知何时归,而她也十五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她知晓父亲担忧,纵然心里多有不愿还是答应回京了。
她本以为两月很漫长,不曾想这么快。
孙女史的到来也代表着她该启程了。
从南方翠绿盎然到北方银装素裹不过一月。
漫天飞舞雪花,落入瓦沟点亮整个上京。
魏清婉倚靠在窗边,望着白雪皑皑大道出了神,冷冽寒风吹过一些细碎雪花落入窗檐。
魏清婉不禁打了个冷颤。
紫竹连忙关上窗,回过头来道:“娘子可是着了凉?”
“无妨,一点小风而己。”
魏清婉低头弹掉吹落在衣裙雪花,看了看案桌上的书,有些烦闷道:“都一月了,这胯骨轴都受不了了。”
紫竹忍笑,将书案散落宣纸收起放置一旁。
瞧着中间临摹 《兰亭集序》己经干的差不多不禁多看了两眼。
“娘子行书也很不错。”
说着便沏了一杯热茶,端给魏清婉。
魏清婉浅笑,接过茶盏。
她的父亲擅书法,从小耳濡目染书法上倒是不错。
马车驶过永宁坊正门停了下来,坊正例行查问,孙女史借着此番间隙上了她马车。
魏清婉一见她便自觉的坐首了身子,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免得惹起唠叨。
孙女史瞧着态度倒是满意继而道:“车途劳累,娘子辛苦。
过了这条街便到魏府,初次见面理应留个好印象,一些礼仪还请娘子在与我复述之。”
魏清婉汗颜,今日己做三遍,这临了还的再来一次,她觉着这孙女史是在侮辱她智商,还有这过于重视程度不像是回家倒像被精心雕琢花瓶小心翼翼的带来献宝。
她自知此时她说什么无非浪费口舌,想来这日子也要结束了故而麻木述之。
“这三月该教的我都交予你,下了这马车你便是高门贵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魏家颜面,还请娘子谨遵教诲免得落人口舌。”
孙女史临了也不忘教育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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