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古董店最里间的檀木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只宋代青瓷茶杯的边缘。
窗外雨丝如织，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等待-等待那些走投无路、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的人。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我抬眼望去，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西装革履却浑身湿透，眼神中混合着绝望与最后一丝希望。
他环顾西周，目光最终落在我身上，犹豫片刻后向我走来。
＂请问...您是傅灵女士吗？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己经哭了很久。
我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正是。
请坐吧，王明川先生。”
他明显愣住了：“您...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所有来找我的人的名字。”
我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你的妻子病得很重，医生说她活不过这个月，对吗？”
王明川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紧紧抓住膝盖，指节发白：＂是的...我听说...听说您能帮助我这样的人。
求求您，救救我妻子，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我轻轻摇头，从茶盘里取出另一个杯子，为他斟上一杯热茶：“钱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王先生。
我需要的不是钱。
＂＂那您要什么？”
他急切地问。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在谈交易之前，也许我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
毕竟，你应该知道自己正在和什么样的人做交易。”
我站起身，走向身后的古董柜，手指轻抚过一排排年代久远的物品-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匕首、一卷褪色的竹简、一本皮质日记本、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我叫傅灵，但这不是我最初的名字。
我己经活了很多很多年，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确切的时间。
＂我转身面对他，”我是一个愿望商人，专门帮助人们实现他们最迫切的愿望-以他们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
王明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被决心取代：“只要您能救我妻子，我什么都愿意给。”
＂每个人一开始都这么说。
＂我坐回椅子上，“但你知道什么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吗？
往往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些。”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茶香在口中蔓延。
这茶采自云南一棵千年古茶树，那棵树曾见证过我的一笔交易-一个茶农用他毕生培育茶树的技艺，换取了他儿子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让我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然后你再决定是否要继续这个交易。
＂我放下茶杯，＂首先，我确实能实现你的愿望，无论它看起来多么不可能。
但有三条铁则：第一，你必须用你真正最珍贵的东西交换；第二，你必须自愿将它给予我；第三，交易一旦达成，不可逆转。”
王明川认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不，你还不明白。
＂我轻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这么久吗？
因为我收集的不只是物品，还有时间、记忆、天赋、情感...所有这些无形却珍贵的东西。
它们滋养着我，让我得以延续这漫长的生命。”
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在玻璃上如同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我起身点亮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在我们之间摇曳。
＂我曾经帮过一个诗人，他用创作下一首伟大诗篇的能力，换取了他爱人的健康。
那首诗本可以让他名垂千古，但他从未后悔。
＂我注视着跳动的火焰，＂还有一个科学家，用他的发现换取了他女儿的生命。
那些发现本可以改变世界。”
王明川的脸色变得苍白：“这些...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我指向墙上的一幅素描，“看到那幅画了吗？
那是达·芬奇亲手所绘，是他用设计飞行器的构思换来的。
他本可以比莱特兄弟早几百年实现人类飞翔的梦想。”
我走回座位，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现在，告诉我，王明川先生，为了救你的妻子，你愿意付出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生命。
如果需要用我的命换她的，我愿意。”
我摇摇头：“不，那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那是什么？”
他困惑地问。
“让我们做个测试。”
我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古老的铜镜，“看着这面镜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王明川接过铜镜，凝视片刻：“我...我看到我和妻子在马尔代夫度假的场景，那是我们结婚十周年...＂＂记忆。”
我轻声说，＂特别是那些充满爱与欢乐的记忆。
那才是你最珍贵的东西。”
他猛地抬头：“您要拿走我的记忆？”
＂不是全部。
“我平静地说，＂这是你与妻子之间最美好的十年。
你将忘记这十年间的一切-你们的欢笑、旅行、共同度过的困难，甚至可能忘记你为什么会如此爱她。”
王明川的眼中涌出泪水：“这太残忍了...没有那些记忆，我还是我吗？
我们的爱情还是完整的吗？
＂＂这就是代价。
＂我轻声说，＂你可以拒绝，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他低头沉默良久，最后抬起头时，眼中己是一片决然：“我同意。
取走我的记忆吧，只要她能活着。”
我点点头，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瓶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这里面装着遗忘之水。
喝下它后，你将失去指定的记忆，而你的妻子会康复如初。”
就在他伸手要接过瓶子时，我突然收回手：“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我之所以能做这样的交易，是因为很久以前，我自己也做过类似的选择。
＂王明川惊讶地看着我：“您...您也曾...＂“是的。
＂我的声音变得遥远，“很久以前，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为了救他，我向另一个愿望商人献上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可笑的是，我甚至不记得我用这些记忆换来了什么，也不记得他是谁。
只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雨声和油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所以您才成为了愿望商人？
＂王明川小心翼翼地问。
我微微颔首：“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这是一种诅咒，也是一种救赎。
通过收集他人的珍贵之物，我或许能找到自己失去的东西。”
我再次递出那个小瓶子：“现在，你确定要继续这个交易吗？
＂王明川深吸一口气，接过瓶子，毫不犹豫地打开盖子一饮而尽。
他的眼神立刻变得茫然，身体摇晃了几下。”
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困惑地看着西周，＂这是哪里？
＂＂你走错地方了，先生。
“我温和地说，＂你的妻子在医院等你，她刚刚度过危险期。”
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林薇没事了？
医生不是说...”“医学有时候会出现奇迹。
＂我扶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快去吧，她在等你。”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关上门，回到桌前。
桌上的茶杯旁，现在多了一缕银色的雾气，在瓶中缓缓流动-那是王明川与妻子最美好的十年记忆。
我小心地拿起瓶子，将它放入古董柜中的一个空格里，那里己经摆放着数十个类似的容器，每一个都承载着某人最珍贵的部分。
我坐回椅子，拿起那本皮质日记本翻开，里面记录着无数名字和他们的故事。
在最新的一页，我写下：“王明川，以十年爱情记忆换取妻子林薇的生命。”
合上日记本，我望向窗外的雨。
又完成一笔交易，又收集了一份珍贵之物。
这些收藏品让我得以延续这无尽的生命，却也让我永远铭记：最珍贵的东西，往往在失去后才知道它的价值。
门铃再次响起，我抬起头，迎接下一个绝望的灵魂。
毕竟，这就是我的存在意义-傅灵，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愿望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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