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仲夏，上海法租界的天空像被捅破的墨缸。
谢公馆门前的法国梧桐在暴雨中狂舞，铜制门牌"贝当路17号"被闪电照得惨白，门房老张蜷缩在铸铁岗亭里，数着第三道霹雳落下时，东厢房突然传来婴儿啼哭。
"七少爷生了！
"穿月白短衫的丫鬟撞开雨帘，铜盆里晃动的血水泼在青砖地上，瞬间被雨水冲成蜿蜒红蛇。
正厅里紫檀算盘声骤停，六十西岁的谢老太爷推开黄花梨圈椅，玛瑙嘴烟斗在掌心转了三转——这是当年在汇丰银行谈判时的旧习惯。
产房内维多利亚式座钟敲响子时，接生婆突然打翻酒精灯。
金丝楠木屏风后，裹着苏绣襁褓的男婴睁着琉璃似的眼瞳，檐角十二盏气死风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描金墙纸上，竟似盘踞的龙形。
英国产黄铜产床微微震颤，床头的《申报》飘落在地，头版"袁世凯暴毙"的铅字正压在婴儿襁褓下。
"妖...妖怪！
"接生婆指着婴儿额间朱砂痣，那点殷红在雷光里明灭如星火。
话音未落，穹顶炸开金色闪电，光绪二十二年栽下的百年梧桐拦腰折断，焦黑枝干穿透琉璃瓦首插产床——却在触及婴儿眉心时化作齑粉。
混着硫磺味的夜风灌入产房，吹散满地梧桐残骸，露出青砖下暗藏的八卦阵纹。
谢老太爷跨过门槛时，铜纽扣长衫下摆还滴着水。
他摘下玳瑁眼镜，浑浊眼珠映着满地琉璃碎片："去偏厅备三十封银元，《字林西报》的怀特先生最爱雪茄，记得用檀木匣子装。
"管家刚要应声，却见老太爷俯身拾起半截焦枝，断面竟呈现北斗七星纹路。
寅时的暴雨裹着黄浦江的咸腥渐歇。
书房里，哈德门香烟的雾霭中，管家捧着电报匣躬身："冯国璋占了徐州，日本领事馆送来贺礼..."老太爷却盯着紫檀案几上的婴儿，梧桐焦枝在他掌心泛着暗金纹路。
窗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奥斯汀轿车碾过积水停在公馆门前，车头插着的米字旗在雨幕中猎猎作响。
"英租界总巡捕房的人。
"老太爷用焦枝轻敲《辛丑条约》影印本，书页间滑落半张地契——正是谢家掌控的外滩十六铺码头。
婴儿忽然啼哭，声波震得案头哥窑笔洗嗡嗡作响，管家惊恐地发现墨汁在宣纸上自动晕开，渐渐显出一幅长江流域图。
乳母来抱孩子时，老太爷突然按住她手臂。
老式留声机淌出肖邦《夜曲》的旋律里，婴儿眼中金光流转，竟伸手抓住了老太爷腰间玉佩。
那枚刻着"气吞云梦"的羊脂古玉突然发烫，惊得老太爷连退三步撞翻博古架，光绪年间的青花瓷瓶落地粉碎，露出夹层里泛黄的《山河社稷图说》。
"备车。
"老太爷抓起西门子电话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让金陵兵工厂连夜运二十门克虏伯炮过来。
"挂断时瞥见穿衣镜中的倒影，自己花白鬓角竟生出几缕乌丝，更骇人的是镜中婴儿背后，隐约浮现出上海租界微缩光影。
晨光穿透云层时，霞飞路报童挥舞着《新闻报》狂奔。
头版照片里，折断的梧桐树下，谢家三代人抱着襁褓立于残垣之间。
法文标题写着《东方巫术还是新式武器？
》，却无人注意到老太爷马褂褶皱里，藏着一片逆生长的梧桐叶——叶脉金丝游走，正缓缓渗入谢公馆地底。
而在公共租界工部局顶楼，英国领事乔治·巴顿正用望远镜凝视谢公馆。
他蓝灰色瞳孔猛地收缩：镜头里，那些被雷电击碎的琉璃瓦竟自动重组，在晨光中拼成易经六十西卦图案。
秘书递上密电时，他手中的单麦芽威士忌泼洒在波斯地毯上——电文写着："柏林来电，德皇愿以青岛铁路权换谢家新生儿血样。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