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眼睛一再湿透,才明白你是连绵无情的梅雨季,带来的只有滂沱的阴冷与锈迹。
可你过后,我干涸的土地开始恢复生机,你是我怨恨过的神明。
正文:凌透雪睁开眼,朦胧的视线内一片昏暗。
她死了?
棺材,死人的灰白皮肤与漆黑指甲,乱糟糟的打结黑发,还有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寿衣。
冰凉的雨滴吹打在脸上,她扬起脸,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迟钝地意识到正在下雨。
一声惊雷响起,凌透雪瑟缩了下身子,攥紧棺材板的手指骨节发白。
“都成厉鬼了,怎还如此胆小?”
男子的嗤笑声夹杂着阴冷恨意。
接着又是一道闪电,照出不远处的枯树边一道被拉长的扭曲身影。
凌透雪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蜷缩起来躲回棺材中,甚至还想将脚边半悬的棺盖给合上。
冰冷如死人的大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凌透雪僵在原地抖如筛糠。
“如今怎么这般怕我?”
男人的发丝、眉毛和眼睫毛,甚至不时往下一压的喉结,都笼罩着一层阴冷的、死气沉沉的湿气,活像个勾魂索命的恶鬼无常。
“阴差大人,您……认识我?
可知晓我为何成了厉鬼不愿投胎?”
亲手杀了他的人却将恩怨忘了个干净,只有他在深夜咀嚼着痛苦,想将这个女人挫骨扬灰。
她连忙求饶:“大人,求您别用锁链勾我魂。
能不能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我就乖乖跟你回阴间。”
“哦,你要找什么?”
呼啸而过的寒风像一把冰刀,贴着皮肤削过,连他的呼吸都凝成了白雾。
如果凌透雪此刻抬头,便能发现那人并非索鬼阴差,而是活生生的人。
“我……也不知道。”
她仰起头,那双大眼睛里只有黑眼珠而没有眼白,脏兮兮的小脸里透出些许无辜来。
“阴差大人,我真没骗您,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它不见了。”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一双含泪眼眸楚楚动人,过分苍白的皮肤给她增加了几分柔弱。
几乎没有男人能抵得过这样的哀求,但这个恨她入骨的人是个例外。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沉重恨意让她脊背发凉。
“你可又是在骗我?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男人的力气很大,腕骨咔嚓作响,指骨抵住她的咽喉,下一秒就能折断她的脊椎。
“无论什么……”她只能发出气音,眼泪大颗大颗砸下:“都对不起。”
凌透雪:我真的智力不太高,无论什么事情,道了歉之后都放过我吧,大哭。
男人长眉微拢,黑眸浸出化不开的阴翳。
他的下颚线与唇线绷得紧首,脊背颤抖着,看起来既压抑又痛苦。
原来恨和爱是不能抵消的,当他掐上她脆弱的脖颈,竟觉得她哭红的眼睛生得实在漂亮,又见到了以为终生不会再见的海。
“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我什么我都愿意做。”
少女跪下求他,手死死攥着他冰冷的衣袖。
雨珠顺着男人的发尾滴落,湿透的碎发贴在额前。
深邃的眉眼下鼻梁高耸,下颚线极富有骨感,流畅而凌厉。
只是眼神凶残得吓人,让人忽视了优越的相貌。
他曾经视她如神明,可她却将忠诚的信徒像狗一样踢开羞辱。
现在她却匍匐在地求他怜她,不觉得可笑吗?
男人鸦羽长睫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半晌,好看的薄唇终于扯动起来。
他听见自己说:“去坟头把那恶鬼吃了,我就信你。”
如果不能爱我的话,恨也可以。
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恨江水滔滔而你我己止,恨你我重逢却阴阳两隔。
凌透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团黑影正在石碑旁漂浮,像一团马赛克般的海藻。
“我不要吃,我怕鬼。
我不要过去……”男人忽然俯身,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见她如此抵触,滔天的痛苦裹挟着恨意再次席卷了他。
“我的话你从未听过,从未。”
凌透雪几乎是被他拖着去那坟头,就在她大喊不要的瞬息间,把那鬼影给吸溜一口吃了。
她泪眼婆娑地嚼吧嚼吧,波力海苔夹心脆,这个鬼还挺好吃的。
面前这个男人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一抹诡异淡笑中和了他硬朗刻薄的长相,显出几分柔和来。
“你做我的奴鬼吧,娇娇。”
娇娇?
这是给她起的新名字吗?
凌透雪收起眼泪,心里首打鼓。
这位阴差大人实在是太过喜怒无常了,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是一个极为阴沉可怖的雨夜,林立的石碑似犬牙探出,到处是长满荒草的坟包与散落的黄纸,如果真有阴曹地府,那便是这般模样。
二人不知道走了多久,连天都泛起鱼肚白。
青石板巷子尽头挑着一面褪色布幡,墨字“秀寿坊”被雨水洇得斑驳。
铺门半掩,檐角铜铃铛锈成暗绿色,风过时却仍能发出清泠低响,恍若幽冥引路的碎玉声。
“进来,天快亮了。”
男人将铺门彻底打开,瞥见天光就要拂过凌透雪蹲踞的最后一抹阴影,语气狠厉:“还不快过来?
想找死吗?”
凌透雪立刻钻进小小的棺材铺中,缩在墙角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被他凶后也只是张着双湿润杏眼望着他。
“如此怕我作甚?
你既答应做我的奴鬼,我便不会随意杀你。”
他乜斜了她一眼,“我叫林听骨,你以后便跟了我。”
喜怒无常的“阴差大人”开了间棺材铺,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丧葬一条龙服务全都有。
林听骨正在整理墙角青竹架上挂着的寿衣,那鸦青、雪白、檀紫三色罗衣随风轻晃。
底下藤箱堆着扎彩人偶,金童玉女的腮红艳得疹人。
凌透雪见他无暇顾及,便在狭小的屋内走动起来,外面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吓得缩成个鹌鹑。
他索性让她像刚到家的幼兽西处嗅嗅碰碰适应新环境,不再理会她。
凌透雪在床底的小箱子里发现了几套干净寿衣,想来是丢弃不用的样衣。
她换下原先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衣服,选了一件颜色稍艳些的粉色穿上。
自己死得那么年轻,连漂亮的新衣服都没穿够呢,她小声叹了口气。
虽然都是寿衣,她更喜欢这位阴差大人做的,做工精致不说,连尺寸大小都刚刚好。
铺子前的纸扎人佣扯着尖锐的嗓音口吐人言:“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啊啊啊完蛋了,自己是不是被发现了?
可自己才刚刚穿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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