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5日,滨海国际会展中心。
水晶吊灯在宋唯笙的定制高定礼服上碎成星河,第28届金牡丹奖最佳女主角的奖杯沉甸甸压着掌心。
她扬起标准的45度微笑,听着台下此起彼伏的“唯神”欢呼,忽然觉得这声光交织的舞台像极了十年前见过的水族箱——华丽,密闭,连呼吸都是被设计好的频率。
“唯笙小姐,您对‘从影十年零绯闻’的玉女形象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主持人的话筒递来,镜头在她耳垂的蝴蝶钻石耳钉上定格。
“演员的绯闻不该比作品更耀眼。”
她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被团队打磨过的台词,余光忽然扫到观众席后排。
那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举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熟悉的侧脸——魏刑,大学时期和祝平安同社团的法医系学长,此刻正对着她缓缓摇头。
心脏漏跳半拍。
宋唯笙跟着礼仪小姐退场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走廊拐角突然有人拽住她手腕,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灰风衣笼罩下来,魏刑眼底是不加掩饰的疲惫:“我在后台等了三个小时。”
“松手。”
她皱眉去掰那只手,却在触到对方掌心薄茧时顿住——这是当年祝平安总说“像手术刀磨出来”的茧子。
“祝平安的葬礼,你没去。”
魏刑松开手,手机屏幕亮起,“她手机里最后一条搜索记录是你的订婚宴首播,时间是2023年4月17日,凌晨两点十七分。”
屏幕上是张聊天截图,对话框停在“小笙,码头的风……”后面跟着三个未发送的感叹号。
宋唯笙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想起那年暴雨夜,祝平安也是这样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我们分手吧”,连当面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她两年前在码头坠海。”
魏刑的声音混着远处的掌声,“警方在礁石缝里找到她的学生证,照片上的日期是你拿第一个新人奖的日子。”
胸腔里有什么在坍塌。
宋唯笙看着魏刑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
助理的惊呼声中,她被推离红毯的瞬间,瞥见黑色保姆车的大灯在雨幕里划出雪亮的线——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她没能抓住祝平安的夜晚。
2015年9月1日,A大军训场。
蝉鸣声铺天盖地砸下来时,宋唯笙正对着刺眼的阳光眨了眨眼。
迷彩服下的后背被汗水黏住,脚尖因为站军姿太久而发麻,远处教官的哨声像从水底传来。
“宋唯笙,注意力集中!”
她猛地回神,发现周围同学都在憋笑。
左边排头的女生转过半边脸,马尾辫扫过晒红的耳尖:“要不要借你张纸巾?
你脸色比医务室的生理盐水还白。”
是祝平安。
记忆里的祝平安总带着薄荷糖的味道,会在她痛经时递来装着热水的搪瓷杯,此刻却用陌生的冷淡眼神看着她,校服袖口翻起一道两指长的划伤,结痂处泛着淡淡粉色。
“不用。”
宋唯笙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2025年的雨夜还残留在指尖,而现在的祝平安分明只有十六岁,是她们第一次相遇的模样——却又如此不同。
她看见对方转身时,口袋里露出半截证件,边缘印着“校医院后勤部”的字样。
午休时,宋唯笙跟着人流走向食堂,目光掠过公告栏上的社团招新海报。
法医社的展板上贴着半张人体解剖图,右下角用马克笔写着“招新负责人:祝平安”。
她指尖划过“祝平安”三个字,忽然想起魏刑说的坠海日期,正是这具身体主人拿到解剖课满分的那天。
“宋同学对法医社感兴趣?”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祝平安抱着一摞文件夹,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方一点红痕——那是十年后她在手术台上才见过的胎记。
“随便看看。”
宋唯笙别过脸,不敢首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记忆中这双眼睛曾在图书馆的台灯下对她笑,说“小笙你看,心脏的二尖瓣就像蝴蝶的翅膀”,此刻却像淬了冰:“听说你是星澜传媒的千金?
我们社团穷,买不起防过敏的医用手套。”
话尾带着不易察觉的刺。
宋唯笙猛地抬头,对上祝平安转身离开的背影,看见她文件夹里掉出一张纸——是A大附属医院的就诊单,姓名栏写着“祝建国”,诊断结果“急性左心衰竭”的日期是2015年8月30日。
那个在祝平安抽屉里躺了十年的名字。
宋唯笙突然想起,原时间线里祝平安的父亲正是在这年秋天去世,之后她便开始在便利店打三份工,连解剖课的实验服都要借学长的旧款。
下午的正步训练时,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宋唯笙跟着队伍跑向体育馆,余光看见祝平安正抱着解剖图往相反方向跑,校服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显出单薄的肩胛骨。
她鬼使神差地脱离队伍,抓起场边的伞追过去。
“祝平安!”
雨声太大,对方没听见。
宋唯笙在旧教学楼拐角追上她时,看见祝平安正把解剖图往防水袋里塞,指尖被雨水泡得发白。
两人距离不过半米,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十年前在图书馆顶楼躲雨时一模一样。
“给你。”
她递出伞,伞骨上的蝴蝶装饰在雨幕里泛着微光。
这是2025年影后粉丝送的应援物,却在穿越时跟着她回到了18岁。
祝平安的指尖在触到伞柄时猛地缩回,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
宋唯笙看见她眼里闪过震惊,随即被更深的冷漠掩盖:“谢谢,但我要去校医院值班,宋同学还是留给自己吧。”
“我和你一起去。”
宋唯笙按住她冰凉的手腕,触感让心脏狠狠抽痛——这是十年后她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握过的同一只手。
祝平安下意识要挣脱,却在看见她掌心的红痕时愣住——那是方才跑太快被铁栅栏划破的伤口。
“你流血了。”
祝平安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从口袋里翻出创可贴,“校医院在三楼,跟紧。”
消毒水的气味漫上来时,宋唯笙盯着祝平安低头处理伤口的睫毛。
少女指尖的温度透过创可贴渗进皮肤,她突然想起2023年冬天,在星澜大厦顶楼看见的场景——祝平安的墓碑前摆着半盒过期的薄荷糖,碑角刻着“爱妻祝平安之墓”,而“丈夫”栏是空的。
“好了。”
祝平安转身去整理药柜,声音又恢复冷淡,“没别的事的话——”“你父亲的病,需要手术费吗?”
宋唯笙突然开口。
对方的动作猛地僵住,药瓶在金属托盘上磕出清脆的响。
她看见祝平安的肩膀在滴水的校服下微微发颤,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18岁的她,本不该知道祝建国的病情。
“你怎么知道?”
祝平安转身时,眼里是宋唯笙从未见过的警惕,“你调查我?”
“不是!”
宋唯笙慌忙摆手,却在触到对方冰凉的手背时,鬼使神差地抓住那只手,“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做朋友。”
掌心相贴的瞬间,祝平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宋唯笙看见她盯着自己手腕内侧,那里有块浅褐色的胎记,形状像只展翅的蝴蝶——正是十年后她纹在祝平安手腕上的图案。
“朋友?”
祝平安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刺痛人的苦涩,“宋同学知道‘朋友’两个字,在星澜传媒的字典里值多少钱吗?”
不等回答,她便转身拉开储物柜,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医用手套、解剖刀,还有——半盒己经融化的薄荷糖。
宋唯笙的呼吸停滞,看见糖盒侧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给总说我手冷的笨蛋”。
那是她在2016年冬天,塞进祝平安书包的糖盒。
原时间线里,这个糖盒会在2017年的分手信里一起还给她,而此刻却被小心翼翼藏在储物柜最深处。
暴雨在窗外呼啸,校医院的老钟敲了三下。
祝平安忽然别过脸,从口袋里摸出张传单塞给她:“法医社今晚七点招新,要来的话,别穿高跟鞋。”
宋唯笙看着她发梢滴下的水珠,突然想起2025年车祸前看见的最后画面——魏刑手机里未发送的短信,那句“码头的风”后面,其实还有半行被雨水晕开的字:“和你在图书馆顶楼躲雨那天的风,一样凉”。
她指尖捏住传单,上面“法医社”三个字洇开墨迹,像极了十年后祝平安死亡报告上的签名。
窗外惊雷炸响时,宋唯笙听见自己说:“我会去。
这次,我不会再迟到了。”
祝平安整理药柜的动作顿了顿,背对着她的嘴角微微扬起,又很快被夜色般的睫毛掩盖。
雨滴在窗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像极了命运即将改写的纹路——这一次,掌心跳动的频率,终于不再有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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