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的鲛绡披帛拂过岩壁时，霜花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那道横贯断崖的剑痕像极了情人诀别的泪痕，墨玉质地的裂口深处，幽蓝光晕如同心跳般明灭。
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飞升时，瑶池畔那株被雷劫劈裂的优昙花——也是这样带着宿命感的伤痕，在月夜里渗出晶莹的琼浆。
"大人当心！
"随侍仙娥的惊呼被时空乱流卷走。
青璃凝起星辰之力，腕间缀着东珠的丝绦却突然断裂。
浑圆的珍珠坠向深渊的刹那，剑痕中迸发的魔气竟凝成一只半透明的手，将珠子轻轻托回她掌心。
苍白的指尖划过她手背时，刺骨的寒凉里竟掺着一丝熟稔的温存。
"...阿璃？
"沙哑的叹息贴着耳畔响起，惊得青璃倒退三步。
碧落镜悬空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流云髻上的衔月钗歪斜欲坠，眼尾银砂描就的神纹泛起异常嫣红，倒像是......哭过。
结界外忽然飘来曼珠沙华的香气。
血色月光透过裂隙泼在她雪色裙裾上，恍若嫁衣上层层叠叠的彼岸花。
青璃按住狂跳的心口，看着镜中映出的幽冥景象——被玄铁锁链贯穿琵琶骨的少年跪在花海中央，魔纹缠绕的脖颈扬起脆弱的弧度，恰似濒死的鹤。
玉珏就在此刻灼烧起来。
"诛杀令"三个金字烙在虚空，却比不过少年抬眼望来的瞬间令她窒息。
那人眉心血色堕神印分明狰狞，偏生含情的桃花眼里凝着化不开的雾，一滴泪正顺着染血的脸颊滑落，跌碎在锁骨处的银色霜纹上。
那是与她同源的星辰烙印。
溯时轮突然发出悲鸣，青璃踉跄扶住岩壁，额间渗出冷汗。
破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千年前有人用同样破碎的眼神望她，染血的指尖捏着半支骨笛，笛孔里开出的优昙花拂过她战甲下的伤口。
"都说神女无心。
"那人将凋零的花瓣含进苍白的唇，"怎的见了我，连剑都握不稳？
"现实与幻境重叠的刹那，青璃袖中突然多出一截冰凉。
半支骨笛静静躺在掌心，断口处新生着细小的冰凌花，像是谁在时光尽头种下的相思子。
花海中的少年忽然勾起带血的唇角。
隔着三千丈归墟深渊与万载光阴，他与记忆里的剪影同时开口，声音裹着曼珠沙华的香："你终于来了。
"---骨笛抵在喉间时，青璃嗅到了优昙凋零的味道。
玄铁锁链在少年腕间叮咚作响，他赤足踏过曼珠沙华的模样，像极了月老殿里被红绳缠住翅尖的鹤。
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颈间动脉，却在触及星辰烙印时绽开妖异的冰花。
"神族的血..."他低头舔去指尖霜花，殷红舌尖扫过苍白的唇，"还是这么冷。
"青璃的流仙裙裾突然被魔气缠绕，那些暗红雾气凝成当年瑶池的锦鲤，亲昵地啄着她腰间玉珏。
少年闷哼一声，眉心堕神印泛起金光——正是神君独门封印。
"原来是他养的狗。
"他低笑着扯动琵琶骨锁链，鲜血顺着霜白脚踝没入花泥，"姐姐不如猜猜，你身上哪处神纹...藏着监视的法咒？
"溯时轮突然发出蜂鸣，青璃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缠着银铃的足尖掠过星盘，有人将脸埋在她散开的青丝间轻笑。
那些旖旎片段里，现任神君额间根本没有堕神印。
少年突然咬住她耳垂。
温热的血混着冷香渡入灵台，封印的记忆轰然炸开。
青璃看见九百年前的雨夜，自己浑身湿透地跪在诛仙台，怀里抱着件染血的银色战甲。
神君用云靴抬起她下巴，指尖金光没入她眉心："好孩子，该忘的事...就让它化作风吧。
"现实中的曼珠沙华突然疯长，少年魔气凝成的手掌按在她后腰战纹处。
那个被神君称作"天火灼伤"的旧疤，此刻浮现出完整的优昙花纹。
"他是不是说..."少年含住她颤抖的指尖，舔去沁出的血珠，"这是你为护苍生受的伤？
"幽冥血海的月突然变成苍青色。
青璃的衔月钗寸寸碎裂，露出藏在珠蕊里的窥天瞳。
少年抬手捏碎那只金色眼瞳时，万千星砂从他破损的袖口涌出，凝成她战甲上的护心镜纹路。
"你拿命护着的人..."他扯开衣襟，心口狰狞的剑伤竟与青璃后腰疤痕完全契合，"却在用你的心头血养着曼珠沙华。
"那些吸饱神血的魔花突然吐出记忆光团，青璃看见神君将昏迷的自己浸在寒池。
十二根锁魂钉穿透她脊柱时，池水倒映出的根本不是如今这张脸。
少年突然将她压倒在花丛，沾血的唇碾过她失色的嘴角。
混沌魔气与星辰之力交缠成茧，他腕间锁链化作星桥，另一端竟系着九重天最高处的观星阁。
"感受到同源共生的心跳了吗？
"他引着青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动着两重韵律，"三百年前你替我挡天劫时...把半颗神核喂给了我。
"血色月光突然被星辉刺破，神君的声音自云端传来："阿璃，杀了他。
"青璃的佩剑却转向自己心口。
剑尖挑出金光璀璨的神核，那上面缠满优昙根须。
少年突然发出悲鸣，魔气凝成战甲覆住她颤抖的身躯——正是记忆里被她亲手刺穿的黑衣样式。
"现在明白了？
"他含着泪笑，"我们才是被献祭的..."神罚降下的瞬间，青璃颈间爆开二十一道封印。
少年化作星砂前，将半支骨笛刺入她心口："这次，换我替你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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